自從姬麓姬穫成年以後,這還是第一次踏入町宮。雖然町宮的主人不似之前的風貌,可幽幽爬滿宮牆的藤蔓依舊顯現出舊時的衰敗冷清。就算這宮殿的主人再受寵愛,終究也隻是個傻子,手下麵的人可未必會服一個傻子世子的管教。姬麓聽過町宮的宮女最是滑頭乖張,當麵一套,背地裏又是另外一套。可如今看來,不過區區兩日,這宮殿裏的一幹人等就已經被姬蕤收拾得服服帖帖。
“怎麼不見那個終日服侍你的玉兒?”
姬穫突然開口詢問,仿佛是忽然想起了這麼一個人。姬麓不由得也模糊憶起一個人的臉來,確實是常年伴在姬蕤身邊。
“我嫌她手腳笨拙,打發她去浣衣司學習去了。跟在我身邊這麼些年了,服侍個人都手忙腳亂的。”
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可姬麓姬穫二人看來,這是一招殺雞儆猴的表演。姬蕤話鋒一轉,眼波裏是淡淡的調笑。“怎的五哥,莫非是瞧上那玉兒?”
“五哥隻是問問,你也知玉兒時時侍奉在你身邊。這不是沒看到,有幾分奇怪罷了。”
“也是,五哥和羋夫人情比金堅,自然瞧不上我宮裏這些庸脂俗粉,可是讓人羨慕得緊。”
“六弟不必羨慕,他日父王為你主婚,自然也能得個漂亮體貼的弟妹。”
姬麓全程不發一言,隻是暗中觀察著姬蕤。他二人一個套話,一個分析,倒是配合得無比默契。姬蕤麵上不顯,眼裏卻飛快地掠過一絲嘲諷。
町宮近水,宮裏有一處綠幽湖,湖上麵建了一個小亭。侍女們一一將小亭內布置妥當,隻等主人過來享用。東吳的明前茶,細細一拈來,都是滿鼻的香氣,更配上早上侍女們取得的露水烹煮。所以這前後三人剛一入亭,便被這清香抱了一個滿懷。
“我道是誰的好手藝,原來是柳姑姑。”
隻見亭中有一黃衣女子,握著茶具細細醒茶。那柳眉彎彎下一雙剪水秋瞳,好似煙水籠罩的楊柳春色。
見三人來,便立刻起身行禮。
“見過兩位殿下,世子殿下,您的茶都快涼了。”
柳姑姑年少入宮,仗著一手好茶藝被送給梨夫人當侍女。因為照顧姬蕤有功,拔了頭銜當了宮裏的姑姑。這姑姑可不是什麼親屬關係,而是女官的名稱,算是宮女們的頭頭。
“勞煩姑姑了,下去歇歇吧,我與兩位王兄有些話要說。”
“是。”
柳姑姑小心放下手裏的茶盞,又是麵對著三人,恭敬退下了。
“正好兩位兄長來此,我這裏也有些事情要告訴你們。”
“何事如此神秘?”
姬麓從善如流地尋了個地方坐下,見少年走到柳姑姑的位置接手了那火爐上沸騰的水壺。一拈細茶,入盞,清洗,淺衝,再翻手去水,再點茶,直到那茶水清亮,茶沫更是如新雪翻起。
“我將與國師出國都往深山修行,弟不在國都這些時光,還望二位兄長多多為父王分憂。”
姬蕤說得倒是漫不經心,可這話落入耳中,卻有幾分驚雷的意味來。
姬麓不由得茶碗都微微傾斜了一下,看身邊的姬穫卻是處變不驚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