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匆匆一瞥的側臉,曾在顧子笙的夢境中一次次出現。
她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在荒林中葉止躺在血泊裏,眼睛大大地睜開,瞪著蒼茫青天,雙目中寫滿驚恐。聽到她來了,把目光從死白的天轉向手足無措的她,淚水從眼角流下。他迫切地哀求著:“救救我,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我好怕,我不想死……”
可惜最後,顧子笙拚盡了全力,也沒有把他從死神手中奪回。他就這麼死在她的背上,無論她如何一聲一聲悲徹地喚著他的名字,這個人都不會再醒來。她將葉止放在地上,一步三回頭,背負兩個人的希望成為唯一的勝利者,成就了齊止,成就了遊隼。如果可以,顧子笙寧願當年引來對手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葉止。她做夢都想到有一天葉止會回來――哪怕是一個相似的人也好,她又怕隻是一個相似的人。她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眼中情緒晦暗不明,如同翻滾烏雲忽明忽暗的天。她皺著眉,嘴角卻忍不住飛揚,悲痛欲絕和欣喜若狂之間顛倒,一時間她眼中隻有即將推開玻璃旋轉門的戴著鴨舌帽的人。
顧子笙閃身而入旋轉門,用最快的速度推動笨重的玻璃,可等她衝出去的時候那人已經和來來往往的人潮融為一體,如一滴水墜入大海中,好似處處是,又處處不是。
川流不息的人潮將他們衝散,顧子笙在其中逆行尋覓,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感覺讓她手腳冰涼頭皮發麻,情理之中她大喊一聲:“哥!”
忽然,在人潮中的某一處有個人駐足,沒有轉過身,隻是側過臉,用餘光瞥了她一眼。隻此一眼,對於顧子笙就是救贖,她興高采烈地向那個人的方向奔去,擁擠的路人在激動的心情前已經不足以成為阻礙。
“小兄弟,爺就知道你有個性,也對你一見如故,對爺的胃口!爺也不願做別人的走狗討口吃食,爺靠自己也能吃香的喝辣的。看你和爺氣味相投,以後爺就罩著你了,有爺一口吃的肯定不會少你。”火光的映照下,瘦孩子摸了摸那個渾身是血的孩子的小腦袋,如此說道。
“假如有一天我們之間的一個不在了,剩下的那個人,就要活出兩個人的快樂來。”渾身是傷的葉止躺在床上對已經是小小少年的顧野說。
憑著這句話,在美國逃亡流落的日子也好,遊隼回歸遇到的數次危機也好,任務中陷入一次次絕境也好,她都咬著牙挺了過來,從沒有說過放棄。“哥!”顧子笙又喊了一聲。可是這回他沒有停住腳步,他轉換路線往斑馬線走去。顧子笙從人群中脫身的時候,紅燈已經亮起,她顧不得其他,直接衝過去。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車呼嘯而來,在即撞倒顧子笙的時候急刹車,車上的人戴著一隻皮質眼罩,幽暗的目光落在繼續追隨葉止而去的顧子笙身上,勾起森然笑意――差一點,就忍不住撞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