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曆年一百二十七,八月十八。
太後四十大壽。
大宴群臣,夜明珠做燈,漢白玉鋪路,熏香滿室,絲竹遙作,大紅的綢緞掛滿宮闈,灼灼炳炳,風露旖旎。
蘇錦繡忽地睜開眼睛!
眼前的一切,花團錦簇,繁華如夢……
渾身僵住!
癡癡地坐在宴會的椅子上,眼前觥籌交錯,杯盤狼藉,耳邊猶記得山崖之下的聲聲誓言,以及蘇錦妝和淩鬆鶴的辱罵嘲笑。
攤開雙手,沒有受傷?手筋腳筋還在。
摸了摸臉,沒有毀容?
那雙剪水雙瞳還在,她的眼睛沒有瞎。
這是怎麼回事?!
宛若頭頂響了一記驚雷,蘇錦繡口舌打結,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和她的母親王氏,一起被蘇錦妝和淩鬆鶴丟下了山崖?
而現在眼前的景象,居然是這樣的熟悉?
抬起桌子上的竹葉青,趁著琉璃酒盅,蘇錦繡看清了自己的臉!
“怎麼可能!”她驚呼出聲。
這分明就是她十三歲時候的景象!
蘇錦繡不確定地捏了捏自己的臉。
“哎喲!”直到臉上的刺痛提醒她,她並沒有在做夢,她才欣喜若狂的站起,好好地看著自己的身子。
她梳著垂髫,頭頂斜插著一支白玉嵌珠翠玉簪,身著一襲湖綠色的散花如意雲煙裙,宛若山間清冽的泉水,悠遠清雅。
蘇錦繡訝然,“難道真的是上天聽見了我的祈禱?所以讓我再活一次嗎?”
還記得淩鬆鶴尖刀刺進她天靈蓋的時候,她嘶吼著,發出了狠曆惡毒的誓言——
蘇宏,蘇錦妝,淩鬆鶴,不管是來世!還是三世!亦或者永生永世!我蘇錦繡用靈魂起誓!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我要將你們碎屍萬段!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明還是上一刻說的話,現在卻已然應驗了?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蘇錦繡緊緊地攥著手絹,在位子旁邊踱步,激動的情緒導致她現在渾身都還在顫抖。
舞台之上,絲綢翻飛,暗香襲來,一個個蓮步生花的女子,輕歌曼舞,回眸淺笑。
台下各位王公貴族酌酒弄詞,好不熱鬧。
蘇錦繡記得,今天便是太後的五十大壽。
而蘇錦妝會在今天,表演一場絕美的驚鴻舞!豔壓群芳!使所有的公卿小姐的表揚,都黯然失色!
她會聲名大噪,流芳百世,而鎮國公府的二子淩鬆鶴,也便是在今天看上她!
從此與她狼狽為奸!
蘇錦繡撚著手絹,扯了扯嘴角。
既然她重生了,那就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蘇錦妝!你就等著出醜吧!
蘇錦繡記得,這個時候,蘇錦妝應該在後台換衣服,準備上台了。
她從宮宴的外圍起身,朝著更衣室走去。
金雀屏風之後,熏香嫋嫋,蘇錦妝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對著鏡子畫眉間的朱砂痣。
看見蘇錦妝的那一瞬間,蘇錦繡就想衝上前去,就她抽屍踏骸,千刀萬剮!
但是她的理智告訴她,現在還不是時候……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會一步一步,將辱她害她的人,折磨致死!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妝娘,你今天真美。”蘇錦妝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而後朝著鏡子前的蘇錦妝走去,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和她平時內斂乖巧的性子很像。
蘇錦妝回眸一看,鳳眼微張,眸中閃過一絲不屑,“那是自然,我看外麵的那些俗物,一個也比不上我!”
蘇錦妝雖然恃寵而驕,目中無人,但是她的那張臉,確實也算得上美豔無雙,再稍加裝飾一番,更是妖嬈嫵媚。
媚眼一勾,不知要迷倒多少男人?
美,確實美,但是再美,蘇錦繡也想在她臉上刺上千百個骷髏!
“妝娘,待會兒你一定能夠豔壓群芳。”蘇錦繡一邊說著,一邊將梳妝台上的一支鑲寶金龍金簪輕輕插在蘇錦妝的發間。
蘇錦妝聽了蘇錦繡的抬舉,更是得意的彎了彎嘴,又將柳眉添得更撩人了一些。
“哎呀——”
蘇錦繡故意將桌上的梳妝盒拂到地上!
一時之間,金銀首飾灑了一地。
她裝作驚慌失措地彎腰去撿,頭頂傳來蘇錦妝菲薄的語氣,“繡娘這是在幹什麼?粗手粗腳的,和那些上不了台麵的粗使婆子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