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參差不齊地應了一聲,退出大帳各歸營寨。成公英緊走幾步輕輕拉住梁興袍襟:“梁將軍,慢行一步。”
“成公兄有事嗎?”
“借一步講話。”成公英將他帶到帳後僻靜之處,“方才有幾句話沒法同著馬超說。今劉雄被執,程閔遊說之計已破,必將謀戰。強突是不太可能的,隻怕要分兵渡河謀取渭北之地。”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有什麼藏著掖著的?”梁興沒弄明白,“成公兄有何為難之處?”
“此處不利於戰,程閔若取渭北之地便可繞出險隘與我周旋。我想請將軍率領本部兵馬防禦渭北,以防程軍渡河。若將軍不去,隻怕那馬兒……”成公英話說一半頓住了。
梁興瞧著成公英熠熠的眼神,漸漸明白了——渭北是左馮翊一帶的戰略要地,而梁興的大本營在鄜城,因而左馮翊不少地盤屬梁興的勢力範圍,由其防衛再合適不過了。馬超剛猛好戰,若是容他搶去這差事,即便打敗了程閔,恐怕渭北之地也不再為梁興所有了。成公英唯恐馬超趁機坐大威脅韓遂,故而背地裏悄悄地對梁興說。
“承情承情。”梁興連忙道謝,“今晚我就移師渭北,悄悄地走。隻是兩位將軍這邊……”
成公英笑道:“韓老將軍與您是一條心的,不必在意。至於馬超我去支應,咱們共戰曹操,大局為先他又有什麼可爭的?”他說著話緊緊攥住梁興的手,“雖然都在一個鍋裏舀湯喝,誰是真朋友,誰是以利相交,將軍可要認清好人啊!”
“是是是,咱們才是一家人。”梁興嘴上雖這麼說,心裏卻冷笑——什麼一條心一家人?不過爾爾!馬超是個不折不扣的狼崽子,可韓老賊又能好到哪兒去?賊吃賊,越吃越肥,劉雄所部已叫他吞並了,又豈會對我真心?這不過是想借我遏製馬超罷了。天下烏鴉一般黑,認清什麼好人?包括我在內,這裏有他媽一個好人嗎?
劉雄被扣留的消息很快傳到程閔處,但這似乎並不出程閔等人意料,他隻是微微一笑,隨口道了句:“馬兒反狀畢露,現在可以將馬超殺父之事宣傳出去,他既然不念骨肉之情,本官就幫他把逆臣逆子之名散布天下!”
這是一場簡單的會晤,隻有少數文武參加,天越來越冷了,大帳裏點著炭火盆,大家圍坐一處。不過並非所有人都像程閔一樣樂觀,長史陳矯就顯得很沉鬱:“兩軍僵持數月,眼看嚴寒將至,如此拖延隻恐袁紹、曹丕將有不測之謀。太尉大人還要早作打算才是。”
程閔一副滿不著急的樣子,卻問郭嘉和田豐孩子:“田宇、郭奕,以你們之見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還有什麼說的?真刀真槍跟他們幹!”田宇騰地站了起來,差點兒將炭盆碰翻,“我就不信這幫烏合之眾有什麼本事。兩軍交鋒勇者勝!”
程閔連連搖頭:“你不讀書習學慕聖道,而好乘馬擊劍爭強好勇,此一匹夫之勇,何足貴也?還是回去多念念書吧。”
田宇聽程閔貶低自己,有意辯駁卻被郭奕攔住,輕輕拉他坐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強攻硬取非善戰之法。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程閔眼前一亮:“依你之見?”
郭奕笑道:“劉雄雖已被製,然敵心必亂。今當再遣合適之人前往勸諭,設法解其幹戈,但求不戰而屈人之兵。”
程閔的眼神又黯淡了——兵法倒是背得頭頭是道,真用起來就顯出書呆子氣了。
“說到底還是得打。”陳到歎了口氣,“關西兵強,多習長矛,又征戰不休未有弛懈,皆百戰驍果。我軍若與之戰,非精選前鋒不可以當也。”
程閔卻道:“戰在我,非在賊也。賊雖習長矛,假使不得以刺,空無用武之地,又何能為也?”
陳到雖然勇武,卻不甚通用兵之法:“主公之意是……”
“固然要戰,但不可強攻硬戰。近聞成宜所部六千也已抵達,賊勢已眾於我。兵法有雲‘夫地行者,兵之助也。料敵製勝,計險易遠近,上將之道也’。今當謀牽製之法,使賊隨我動,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趁其不備而擊之。”說著話程閔站起身來,指指身後的屏風,那屏風之上掛著羊皮卷,正是這一帶的地圖,“你們看看此處的地勢,可有良策?”
眾人心思不同——陳到等人不諳兵略,瞪大眼睛看著這幅圖,依舊腦中空空;郭奕冥思苦想,眼睛都快瞪酸了,程閔的用意他是領會了,想法卻模模糊糊似有似無;田宇卻不向他父親那般,一點耐性都沒有,隻瞅了一眼就打起哈欠。張遼等將也是絞盡腦汁,郭嘉滿懷希望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唯有荀攸、龐統、程昱等人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