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文良從黑暗中驚醒過來,稍一動作,就是嘩啦啦的鐵鏈聲。
他左右扭著頭,這裏是關著他的地牢,沒有窗戶、沒有燈,隱約還能聽到牆的那一邊傳來的嘶啞罵聲。
抽動了一下手腳,鐐銬綁縛的很牢固,他隻能範圍的活動一下骨關節,剛剛一直這樣掛著站睡,脊椎很累。
他這輩子沒料到自己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黑暗中,路文良渙散著目光垂頭盯著地麵看了許久,終於幽幽的歎息了一聲。
海川市有兩大黑幫,一直是那群帶官帽子的人最頭痛的存在,路文良所在的盤龍會盤踞在海川市的東南角,老大鄭潘雲是個書都沒讀過多少的粗漢子,而另邊管理著城西北的幫派西建幫的頭目陳榮西,卻截然相反,年紀很大,老佛爺似的,和人話的時候都輕聲慢氣,一點看不出來是個涉黑的角色,倒像是個教書匠。
路文良從前還真沒把陳榮西這個佛爺放在眼裏過,但哪知道咬人的狗不叫,這家夥乍一發瘋,就鬧出個魚死網破的下場。
自己也是該!偏要貪年底那麼點工資,否則早該在半個月前就金盆洗手了的。
路文良被抓進來兩了,除了水,一點能填肚子的東西都沒看著,進來給他灌水的這些西建幫嘍囉,每回看他就好像恨不能咬一口似地,大概如果上麵沒有發話要留活的讓陳榮西自己折磨,他們盤龍會被擄的這幫人早被折磨死了。
路文良其實蠻冤的,這次的事情關係那是和他八竿子打不著一邊,鄭潘雲想著獨霸海川市已經很久了,但一直也沒真的成功過,暗地裏損招不知道使了多少,沒料到他這一次居然會去綁架陳榮西的寶貝獨生女陳秋實!路文良雖然算是幫裏的狗頭軍師,但這段時間,是真的在請病假,大概又因為他信奉江湖人打拚禍不及妻兒,陳榮西就沒把這件事情告訴他,等到他被人從公寓裏揍了一頓拉出來的時候,事情差不都就已經塵埃落定了。
那個嬌滴滴的陳家獨女莫名其妙就死在了盤龍會押人的倉庫裏,鄭潘雲不是他下的命令,但陳榮西怎麼可能相信?他快七十了,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關在家裏連嫁都舍不得嫁的,就這麼死了。
於是陳榮西就變成了一條瘋狗,逮誰咬誰。
路文良心想,現在要是那群烏泱泱的警察開輛車堵到地牢門口,那困擾了海川十多年的黑幫危機不定也就解決了,陳榮西這回是真的發了狠,昨兒晚上開著亮堂堂的燈當著盤龍會被擄來的自己這群人的麵,堵著鄭潘雲的嘴巴就活生生的給剮了!鄭潘雲疼的快要掉出來的大眼珠子嚇了路文良一整夜,背後是冰涼涼的水泥牆,路文良被強製綁著吊站在那兒,發了一晚上的噩夢,現在也不知道亮了沒亮。
腳步聲逐漸的近了,在隔間的門口停下,一陣嘩啦啦的開鎖聲,門吱呀一下推開來,露出一條帶著微微亮光的縫隙。
路文良感動的快要哭了,他都多久沒見光了!!
外頭那人先是拿手電筒照了一下屋裏,確定沒什麼特殊情況了,才進屋來,五個人一起粗暴的把路文良從牆上卸下來,押著出門,路文良腰都不能直,屁股上被踢了好幾腳,還得聽後麵的人罵罵咧咧他走的像鴨子。
這能怪他麼?幾沒吃飯啦?腳都是軟的。
外頭的光線也不亮,路文良被押到那個點了燈的大場子裏,鄭潘雲就是在這兒被剮了的,現在場子中央被七七八八的丟著綁成蟲子的人,他眯著眼睛辨認了一下,都是之前幫裏那群不可一世的二流子。
那個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的發瘋老頭陳榮西就縮在場子中央那個大椅子裏,眼睛裏泛著密密麻麻的血絲,神情憔悴又瘋狂,看到有新的人被押過來,眼神就跟尖刀似地朝著路文良拋,他大概也不知道路文良具體是誰,幹了什麼壞事兒,但盤龍會的人落在他手裏,隻怕最後都得去給他那個慘死的女兒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