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廉此時確實還沒有出宮,剛剛在殿外和禁軍統領安排完調配的事情,正準備帶著調令趕往京畿大營,突然聽到一陣極其細小的聲音。換作是旁人,這點細小的聲音根本不會引起任何注意,但偏偏是華廉。
在沙場上磨練出來的敏銳感覺,一下子讓華廉警醒起來。
裝作不經意地走回去叫住禁軍統領,說他忘安頓了些事情,走到近前,略微低語兩句,統領也是個機敏人,麵上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就下去安排了。
華廉這邊安排完,就若無其事地往出走,他這邊剛走出前門沒過多久,草叢中接連出現了幾人,環顧四周發現已經沒人了,招招手,周圍的樹間草叢中一下子湧出百餘人。最後麵樹叢的陰影裏,有一個人緩緩跟著走出,沒了樹蔭的遮擋,這人的臉一下子露了出來,正是薑希明。
在家幾日的他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頭發幾近全白,皺紋仿佛刀斧刻的痕跡,深深印在這個方才未到知天命年紀的人身上。薑家百年世家,他從未想過一朝會毀在他的手上。
今日被逼到這個份上,他此舉,成則改變薑家子孫千代的命運,若是敗,株連九族,遺臭萬年。
薑希明麵色沉重地看向大殿,自從在太學先試那一次,燕軻就流露出了想要打壓他的意願,自那之後,他就不停地努力鞏固自己的家族,然而他越想要抓得緊,就越沒有辦法抵抗這大廈將傾的局勢。
良久之後,薑希明緩緩地抬了一下手,身邊的親衛在他的指揮下一起湧入大殿當中。
哢!
蕭衍皺眉,他隨身帶的這把軟刃隻是為了防身,軟刃根本抵不過佘良手裏的精鋼刀刃,幾個回合下來,終於承受不住,中間出現了一條裂縫。
蕭衍把軟刃扔出手,撞向那邊的圈子,抽出禁衛身上的另一把配劍,直接斬殺了兩個天龍部的人,從圈子中衝了出來。
“走!”
常洛被拽著出來,衝蕭衍喊道,“皇上那兒怎麼辦?”
蕭衍臉色更差了幾分,“自身都難保了,你還想著你那位皇上?”
常洛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喘勻,回頭一看,就看見佘良一個呼哨,後麵天龍部的人直接放棄了和禁軍纏鬥,全部追著他們出來。被驚下了一身冷汗。
“右相……你是怎麼惹他們了?”
蕭衍一把把她扯上方才常洛騎來的馬,這才回了她的話,“他們?哪兒有意思往哪兒跑。眼下,明顯追殺我們比和那幫禁軍打著玩兒更有意思。”
平日裏熱鬧非凡的帝京城,此時因為突如其來的暴動,街上空空如也,百姓都怕被尋了麻煩,紛紛避入家門,街上隻剩了些被砸爛的攤子和四處翻滾的果蔬。簡直就像專門為天龍部這群人狩獵的而用的狩獵場。而他們,就是被追逐獵殺,供人玩樂的獵物。
常洛在這之前怕是如何也沒想過自己光天化日的能在帝京的主街上被人追殺,還是跟一個最難以想象的人一起。此時被護在蕭衍身前,風聲過耳,還能夠模糊聽到身後不斷有箭矢破空之聲,今日裏進宮的目的早就一同被風不知道吹到哪兒去了。
箭簇一陣比一陣緊密,蕭衍卻連頭都沒回,直接躲了過去。
後麵佘良直接搶過一旁人手中的弓弩,連搭三支箭,全部對準了蕭衍。
一發射出!
三支箭角度刁鑽,無論往哪個方向躲,都必然會中一箭,蕭衍反應極快地把常洛拎起領子直接朝前扔了出去,右腳一勾,直接攀至馬下,饒是如此,還是慢了一步,右肩處被箭帶過,帶出一串血花。
連眉頭也未曾皺一下,他利索翻身上馬,一把撈過即將墜地的常洛,穩穩把她帶了上來。
被在半空中做了個拋物運動的常洛,連帶意識都差點兒被甩了出去,腦海中浮現竟是那日太學祭筆,蕭衍比試騎術射柳枝的場景。
再回神的時候,眼前已是出現了魏巍的城牆。
佘良似乎反應過來蕭衍到底要幹什麼,叫停了手下。
二十餘人,站在屋頂上,弓弩齊齊對準蕭衍的方向。
主街長而寬廣,從城門直至宮門,平日裏顯示著這座城的輝煌,此刻卻襯得二人的身影無比渺小,從宮門到城門的這一段距離從未如此長。常洛如此想著。
這是她第二次瀕死,卻沒有上一次那麼的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身後有一個人的原因,或者是因為天光大亮,沒有陰暗的天氣,沒有逼仄的窄巷。
就在二十多隻箭一齊破空直至的時候,蕭衍帶著她從馬上縱身躍下,這一躍,並沒有直接逃開那緊追而來追命箭,駿馬慘嘶,轟然倒下,後麵幾隻箭眼見已經逼近了蕭衍的後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