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被蕭衍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卻也顧不上多談,“主子,破神弩?”
十一想了一會,“你聽清他們說的事是跟破神弩有什麼關係了嗎?”
小七搖搖頭。
“破神弩是擊刹用的,設計圖紙隻有大人和咱們幾個有,如今有人談論此事,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情。”
小七皺眉,“你是說圖紙可能泄露出去了?”
“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沒這種可能。”
“咱們的圖紙那會兒做出來之後不早都燒了嗎?”
“那說不定是仿製的……”
蕭衍靜靜聽著他們爭論,隨後很淡地插了一句,“是不是真的,看看不就知道了?”
常洛看著這猙獰的傷口,這樣算是好了?血還在順著臂膀往下流,他的傷口不能裹紗布,怕粘在上麵,因此這次帶的衣服右肩都是特殊做的,用空殼架了起來,防止碰到傷口。
常洛讓下麵的小二打了熱水端上來,替蕭衍清洗了傷口,她搓搓手,努力控製住自己不再抖,然後拿來一旁的藥,一共兩瓶,問了蕭衍用法,這才小心翼翼地給他上藥。
蕭衍全程一聲沒吭,但常洛還是看到了,他的側臉忍不住有些顫抖。常洛看著他肩上的傷,缺了這麼多的皮肉,不可能不疼的吧。那會兒受傷了之後也沒有立馬去處理,還把她送回家,她有時候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既然傷得這麼重了,何必還要出來?”
“想和你一同看看露州的風景。”
這話似真,似假,他說的話,她永遠很難聽得出真假,可這句話出口的時候,那麼輕鬆,又那麼自然。似乎真的就是想和她一同去看這世上她沒有看過的風景,想把他知道的美景都分享給她。露州的風景究竟有多美她不知道,可他說想同她一起看的風景卻讓她覺得美。
他所說的十裏荷花,他所說的飄香桂子,他所說的漁船姑娘,竟都成了她最想要看到的風景。
“疼嗎?”
蕭衍笑,“本來疼,你給我上藥,就不疼了。”
常洛瞟他一眼,上好藥,也沒再給他穿衣服再碰觸他的傷口。
“那日,若是早些處理傷口也就不至於傷得這麼這麼重了。”
常洛背過身去,悶悶地說了一句話,她如今看了這傷,滿心都是愧疚,那日不帶著她,他不會受這道傷。
“無妨,爛了也好。”
“什麼叫爛了也好?”
她聽見這話忍不住火氣上來,一轉頭,看入了蕭衍的那一雙眼眸,這一眼如同看入了古井深潭,看似無瀾,下麵卻暗濤洶湧。
“那個印記,你看到了吧?”
她的心忽然間慌了,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下麵卻有想要有一股衝動衝破這個阻礙,兩股力量相持,頂的她的心都快破了。之前因為燕軻的事情,她所有的萌動,所有的堅持,所有的期許都成了一潭死水,這潭死水在那一日侯府門前被輕輕扔出漣漪,今日,這一潭死水仿佛要從中間冒出什麼來。
她的情緒,無措,慌張,害怕。
她知道下一刻可能從蕭衍嘴裏她會聽到什麼,那會是隱秘的,疼痛的,一直被捂在懷裏不願意讓人窺見的隱疾。
她也知道,如果這些話真的從蕭衍這樣的人口中說出來,那對於他自己意味著什麼,對於她來說又以為著什麼,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準備好去聽這一番話,她滿腦子如今隻剩下一個念想,她要逃,怕是已經逃不掉了。
這種感情在那一日,以最迅猛的態勢侵占了她身體的各個角落,讓她猝不及防,她的口,她的舌,她的眼,她的手都無時不刻地出賣著她。
她讀過不知道多少話本,裏麵男女二人一見傾心,她素來嗤之以鼻,一見傾心,她素來不信,可如今,這個嶄新的,不同於以往的,不同於朝堂上的,不同於一直戴著麵具的蕭衍出現在她麵前的一瞬間,她確然心動了,那點水中微波,她甚至都不想承認。
她自以為動了一場深情,便再也沒有力氣去撲赴到另外的什麼人的感情中了。她不再是當初鴻蒙初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不再是一襲鮮衣怒馬,一抹燦然微笑,一句山河誓言所能打動的了,她一直如此想,那話本中的情愛不過如此,沒了這情人眼裏出西施的薄霧,她便覺得沒什麼能讓她如當初一樣一見便覺得心都飛出去的那樣一個人了。
可眼前的這個人,不久之前她還唯恐避之不及,這個人,曾經是她最不想與之有關聯的一個人。在這麼短短的時間內,她也不知,是為何沉淪?或許是這個人將自己的一身華衣褪去,一下子來到自己的身邊。朝堂上的那個右相,讓人捉摸不透而又倍感疏離,她身邊坐著的這個蕭衍,卻溫暖而真實,他願意在她麵前扒掉自己的外殼,哪怕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