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天還隻是蒙蒙亮,她後半夜那一覺不知為何睡得特別好,自從知道蕭衍墜崖,這樣無夢安眠的夜晚從未有過。
她伸了伸懶腰,走出帳外,外麵的士兵已經讓薑越指揮著在操練了。
她一出來,外麵就響起了震天吼。
“知州大人早上好!”
常洛被嚇得一抖,本來有的半分睡意一點兒也不剩了。
“咳,嗯,早上好,早上好。”
她轉身去洗漱,一進帳想起沒有熱水,正準備出去,兩個士兵端著熱水,捧著毛巾進來,端正地放到她麵前,走路的姿態活像兩個小丫鬟。
“大人您早餐想吃啥?”
她被照顧得太過周全以至於有些苦笑不得。
“你們不用管本官,你們吃什麼就給本官拿什麼就是了。”
“那怎麼行,我們這些人吃的盡是些粗食。”
常洛擺擺手,“無妨。做知州的,就要懂得軍中,民中疾苦。你們吃什麼,本官就吃什麼。”
等到食物被端上來的時候,常洛還是忍不住微微一蹙眉。
站在她旁邊的士兵有些不好意思,“那個……大人,要不還是給您換換吧。”
常洛卻已經動了筷子,一碟小菜,一碗米湯,一個玉米饃饃,給她的菜想必還比還比普通士兵的要好些。
小菜裏沒有多少鹽,她就了一口玉米饃饃,才一口下去,就咬到什麼堅硬的物體,她不動聲色地鬆了口,“你先出去吧,你盯著本官,本官有點吃不進去。”
那士兵退了出去,常洛掰開,裏麵都是硬碴。
她咬進嘴裏,裏麵的硬碴刮得嘴疼,禹州軍糧雖然供應不足,吃的差一點,但至少不用挨餓,她都能想象,蕭衍和蕪州軍士一路來,吃的都是什麼。
端上來的食物她吃得一點不剩,吃完走出帳外,天已經漸漸亮了,她朝東看,一輪巨大的紅日露出了半頭,將天空映紅半邊。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她看過京城繁華,見過水鄉溫柔,如今又來見證這大漠壯闊,隻不過,身旁卻缺了個人。
“大人要回去嗎?”
常洛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對,要回去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禹州大營這邊你留意一些,讓士兵們加強戒備,保不準北越人什麼時候會來。一旦有任何情況,就放狼煙。”
薑越應下,給她牽來了馬,“屬下讓幾個士兵送你回去。”
她上了馬,正欲揚鞭的一瞬間突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生生將她欲要落下的手定到了空中,她驀地轉身,身後除了往來的士兵並沒有任何人。
心中霎那一空。
“大人……大人!”
常洛突然一驚,回過神來。
“大人,您怎麼了?”
常洛苦笑搖頭,她思慮太重,竟然都開始出現幻覺了。
她回府衙,將記錄下的事情一一整理了,寫好折子,連帶著之前那封請罪的折子和為士兵請願的折子放到一起給下麵的人送到帝京去。
她檢查了一下府衙的兵庫,裏麵亂七八糟,一看就被劫過,清點好數量,又把兵庫補足,木槿帶著幾個家仆和小七在外麵招府丁,原來的知州府就在府衙旁邊,爛的比府衙還透徹,她讓人隨便收拾了一下,外院爛的可以,她也懶得再修了,直接就剩個內院,小一些,也好管理,招些靠譜的府丁護一下內院也就可以了。
整理完這些,她晃晃悠悠地溜達出去,想看看木槿他們人招的怎麼樣,還沒到門口,就隱隱聽到爭執聲,出去一看,就看見個英氣的男子和小七爭執不下。
“怎麼了?”
兩人聽到常洛的聲音都聽了下來,看向常洛的方向,這一看,常洛心神忽的一晃,努力搖了搖頭,這才定下心來看這個男子。
眉眼鋒利,刀刻斧鑿,因為大漠的陽光,皮膚有些黝黑,氣質和沙雲鶴有些相似,細看卻完全不同,沙雲鶴是如同晴空朗日,說不出的幹淨燦爛,這個人卻帶著一股鐵血沙場的肅殺之感。
從長相到氣質和那個人沒有一星半點的相像,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讓她有種極度熟悉的感覺。
“大人,這人我們不要,他偏要留下來,怎麼趕都不走。”
常洛走上前,站在台階上,俯視著他,“你為何在此鬧事?”
那人開口,“並未鬧事,貴府招府丁,條件上隻寫了家底清白,武藝高強,安分守己,我條條符合,憑什麼不招我?”
聲音也不同……
蕭衍的聲線慵懶,帶一絲魅惑的沙啞,這人一張口便是被風沙摩挲過的粗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