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紅綠兩隊這些姑娘們都不是傻子,自然也都聽出羅蘭郡主話中的嘲諷之意。
周圍一下子寂靜無聲,隻剩下風吹草木的沙沙聲。
一旁的涵星皺了皺眉頭,覺得這羅蘭郡主果然是心胸狹隘,輸不起!
涵星撇了撇嘴,正打算好好嘲諷對方幾句,就聽端木緋笑吟吟地脆聲道:“是啊,羅蘭郡主。我家飛翩那可是萬中取一的好馬!”
端木緋得意極了,用手連連撫著自家飛翩的脖頸,似乎完全聽不出羅蘭郡主話中的譏諷。
看端木緋那副沾沾自喜的樣子,羅蘭郡主隻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氣不上不下地梗在喉嚨口,憋得她難受極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在這裏再待下去,她真是要吐血了!
涵星看羅蘭郡主這副憋屈的樣子,差點沒笑出來,心道:唔,緋表妹不愧是緋表妹啊。
涵星與君淩汐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君淩汐笑眯眯地接口道:“緋緋,那我家烏夜呢?”
“烏夜當然和飛翩一樣好了,其兄必有其妹嘛。”端木緋神采煥地笑道。
飛翩似乎有些不滿,“噅噅”地叫了兩聲,仿佛在說,它才是姐姐呢!
羅蘭郡主看著她們談笑風生的樣子,瞳孔愈幽深了,冷冷道:“玉真,花城,我們走。”
羅蘭郡主招呼了玉真郡主等人一聲後,幾個部族貴女就隨她紛紛策馬離開了馬球場,淩亂的馬蹄聲“得得”地遠去。
涵星看也沒看羅蘭郡主她們,對端木緋、君淩汐她們說道:“我們都先回去換身衣裳,然後大家一起去清瀾殿好好慶祝一番,怎麼樣?”
姑娘們自然是毫無異議,藍庭筠迫不急待地翻身下馬,咕噥著:“快熱死我了!下次誰也別想大熱天找來我打馬球,我看我今天至少曬黑了兩圈。”
她一句話又逗得眾人哄堂大笑,氣氛活潑輕快。
姑娘們也紛紛下馬,朝那些竹棚方向走去,端木緋下意識地朝戚氏所在的那個竹棚望了一眼,卻是怔住了。
端木緋此刻才注意到戚氏跟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紅漆木大案,她正俯專心致誌地在案後揮毫落紙……瞧她右手的動作像是在作畫。
端木緋短暫的一個停頓後,就調轉方向朝戚氏走了過去,停在了她案前。
看著對方揮筆潑墨的樣子,端木緋眉頭微挑,半垂的眼簾下,烏黑的瞳孔中閃著璀璨的光輝。
“緋表妹。”
涵星很快就注意到端木緋掉隊了,與君淩汐幾人也朝戚氏那邊走去,幾個姑娘一下子就把那張書案團團圍了起來,好奇地看著戚氏所繪的那一幅畫,皆是眸子一亮。
戚氏正在畫的是一幅《仕女馬球圖》。
平鋪開來的宣紙上,已畫了十幾個持偃月鞠杖、策馬奔騰的貴女,這些正值青春的姑娘們一個個英姿颯爽,神態動作各異,或是俯身仰擊,或是驅馬搶球,或是策馬尾隨,或是回身反手下持鞠杖,或是馳騁騰空,或是靜觀其變……
這幅畫以舒緩雅致的筆法刻畫出球場上那些神采飛揚的少女們,以形傳神,明明筆觸簡單,麵部不過寥寥幾筆,可是少女們的神態卻極其生動,顧盼生輝,畫者巧妙地抓住了每一個姑娘神態與動作的特點,讓觀者一看就知道哪個是君淩汐,哪個是涵星,哪個是羅蘭郡主……
不僅是每個人,連每一匹馬的動作與神態都各不相同,有的翻著上唇,有的打著響鼻,有的兩條前腿高抬,有的盡情奔馳……
循著所有人與馬的目光看去,就可以到畫中央的一顆白色球鞠飛騰在半空中,球鞠旁是一匹四蹄皆白的烏雲踏雪,馬駒和跨於馬背上那個頭戴百日紅的少女皆是顧盼神飛,灑脫飄逸。
寥寥數筆便把方才那場激烈的馬球比賽中最精彩的一幕幕濃縮到了一幅畫上,動若脫兔,靜若處子。
戚氏畫得全神貫注,圍觀的姑娘們一個個都是沉默靜立著,唯恐影響了戚氏,讓她如此一幅佳作毀於一旦。
四周寂靜無聲,竹棚下的其他人看到這邊的動靜,也紛紛地圍了過來,聚集在戚氏的四周,一個個地都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
等戚氏收筆時,突然現周圍竟圍了這麼多人,眼底閃過一抹愕然,隨即便落落大方地伸手做請狀,笑道:“還請各位一起品鑒一番。”
“妙!”端木緋笑吟吟地撫掌,第一個出聲讚道,“靜中有動,動中有靜。”
“不錯。”一旁的一位藍衣姑娘心有同感地附和道,“動靜和諧,且畫的布局安排得緊張而有序,疏密相間,錯落有致。”
“之前先生教我寫篆書時要‘疏可走馬,密不透風’,我一直不解其意,現在倒是突然明白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誇獎著這幅圖,漸漸地,戚氏的眼神微微有些恍惚,一眨不眨地看著身前的這幅畫,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這幅畫是出自自己之手。
這十幾年來,戚氏瑣事纏身,再加上生活多有不順,在書畫上已經許多年都得不到突破,甚至戚老太爺還明言過她這幾年畫技不進反退……沒想到,這一次居然忽地就有如神助。
這一切,都是托了端木緋的福。
戚氏從畫中抬起頭來,神色複雜地看著端木緋那張眉飛色舞的小臉,端木緋正指著畫紙上的烏夜笑嘻嘻地與身旁的君淩汐說著話。
涵星、端木緋、君淩汐等幾位姑娘很快就告辭了,她們在剛才的比賽中出了好大一身汗,都恨不得快點回去沐浴更衣。約好了一炷香後去清瀾殿參加慶功宴後,她們就四散而去。
周圍的其他人還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這幅畫,但他們的聲音已經傳不到戚氏耳中,戚氏望著端木緋離去的背影,心神飄遠,她幾乎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與其他人告辭,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了鴻濤軒,等她回過神來時,就現自己正坐在小書房裏,直愣愣地看著書案上剛畫的那幅畫。
她笑了,看著畫中那些神采煥的少女們,心情也變得雀躍起來。
一旁的大丫鬟雨薇見主子笑了,暗暗地鬆了口氣,就聽戚氏略顯急切地吩咐道:“雨薇,我要裱畫,幫我準備一下。”
“是,夫人。”
戚氏一句吩咐,雨薇就和兩個小丫鬟裏裏外外地忙碌起來。
俗話說:“三分畫,七分裱。”
裱畫也是一門極其講究的技藝,戚氏的父親戚老太爺不僅是書畫名家,也是裱畫高手,戚氏自小也跟著父親學了七八分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