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為了烏蘭貝爾大草原的所屬權,諸族爭執不下,於是這百餘年來,這片草原就成了無主之地。

漸漸地,這也就成了各族間的一種默契,沒想到百餘年的平衡在今天被打破了。

想著,吉爾斯麵沉如水,連杯中的酒水都變得酸澀起來。

本來兀吉族在西北草原上隻是一支二三流的部族,不值一提,但是這短短的半年中,兀吉族先是得了塔裏族的領地,現在又得了烏蘭貝爾大草原,領地一下子擴張了數倍……

吉爾斯不禁想到上次長子赫魯告訴他,因為兀吉族求了岑隱才得了塔裏族,現在岑隱又幫兀吉族得了烏蘭貝爾大草原。

不似自己……

自己來京後,對耿海百般示好,卻是半天好處沒撈著,還眼睜睜地看著兀吉族一步步地壯大至此。

吉爾斯表麵還算鎮定,心裏卻是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他在京中孤立無援,事到如今,也隻能向左手邊的耿海投以求助的眼神。

耿海眸子幽深,心裏飛快地斟酌了一番,開口道:“皇上,這烏蘭貝爾大草原乃是西北草原的一部分,這決定是否太過倉促,是否該問問……”其他幾族的意見。

話才說了一半,岑隱笑眯眯地打斷了耿海,反問:“國公爺可是覺得由摩軻莫親王打理這片草原不妥當?那國公爺覺得由誰來擔此重任比較好?”

頓了一下後,岑隱也不等耿海回答,就悠悠地又說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西北草原上的事皇上為何不可做主?!”

岑隱的這幾句話簡直就是誅心,這個閹人真是陰險!耿海心裏暗罵道,連忙道:“皇上明鑒,臣並無此意。”

皇帝麵沉如水,那雙銳利的眼眸一瞬間變得犀利如劍,心想:自己堂堂一國之君,莫非連片小小的草原都做不得主了?

耿海急忙又道:“一切自然由皇上做主。”

耿海也不想為了這些區區的西北部族去惹皇帝不快。現在還是“鳳女”一事為上,自己根本犯不得和岑隱斤斤計較,來日方長。

吉爾斯又拿起了案上的酒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一點點地提了起來。

相比下,摩軻莫卻是心細如狂,急忙對著皇帝抱拳謝恩:“多謝皇上恩典,臣定時刻謹記聖恩。”

烏蘭貝爾大草原的歸屬至此算是塵埃落定了。

真是多虧了岑督主。摩軻莫心裏感慨著,以後他一定全心全意地投靠岑督主,唯命是從!

岑督主說了,隻要他乖乖聽話,就會讓他兀吉族取代百川族,成為西北第一族,讓西北諸族對他俯首,讓他在西北草原上名垂青史。

想著,摩軻莫覺得熱血沸騰,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就坐在他對麵的吉爾斯。

吉爾斯與摩軻莫正好四目對視,二人的眼神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彼此之間的敵意濃得快要溢出來了。

百川族本來是西北第一族,但是看現在的勢頭,兀吉族已是直逼他們百川族,堪稱西北第二族了。

想著,吉爾斯覺得心口沉甸甸的,像是有一座大山壓在心口般,他不能再坐視兀吉族繼續坐大了。

皇帝沒注意吉爾斯,又繼續笑嗬嗬地喝起酒來,與岑隱、摩軻莫說說笑笑。

對於皇帝他們在說什麼,端木緋完全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埋頭吃著,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半個時辰後,席宴就撤了下去,內侍們又上了茶水和瓜果點心。

皇帝打算沿著湖隨便走走,散散心,就隨口打發了眾人,和兩個皇子、耿海他們遛馬去了,其他人也都漸漸地四散而去,散散步,消消食。

涵星笑嘻嘻地拉起了端木緋的小手,提議道:“緋表妹,我們也去遛馬吧。”

端木緋點頭應了,她吹了一聲口哨,原本在湖邊吃草的飛翩就“得得”地朝她跑了過來,身姿輕盈。

“姐姐,我們去玩了。”端木緋一邊說,一邊翻身上馬,騎馬的動作比起從前,已經嫻熟多了。

“慢慢騎,別著急。”

端木紜笑眯眯地與妹妹揮揮手,目送她和涵星策馬沿著湖畔而去,嫣然一笑。

春日璀璨的陽光下,十六歲的少女亭亭玉立,微笑時就如同怒放的春花般,明豔不可方物。

不遠處的耿安晧癡癡地看著端木紜,目光發直,這一刻,他的耳邊已經聽不到別的聲音,隻剩下了端木紜那張精致明豔的臉龐。

耿安晧下意識地朝端木紜那邊走去,卻感覺到右袖一緊,回頭一看,隻見耿聽蓮伸手拉住了他。

耿安晧看著妹妹皺了皺眉,他知道妹妹一直不想他娶端木紜,但是在他看來,妹妹是個要出嫁的姑娘,怎麼也管不到自己這個長兄娶妻。

耿安晧嘴角緊抿,毫不掩飾神色中的不悅。

耿聽蓮當然看得出兄長的不虞,可是有些話也隻能由自己來說,這惡人也隻能自己來做。

耿聽蓮心中幽幽歎息,抬手指了指某個方向,耿安晧疑惑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岑隱那張絕美的麵龐映入他的眼簾。

耿安晧正要發問,就見岑隱不緊不慢地走向了端木紜,抬手遞給了她一個草編的小玩意。

“團子!”端木紜看著岑隱遞來的草編小狐狸,臉上閃著如珍珠般的光澤。

岑隱居然還能用棕櫚葉編成了自家團子的模樣。

端木紜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這草編小狐狸,越來越可愛,忍不住讚道:“岑公子,你的手真是巧!”無論是蚱蜢、小八哥還是小狐狸,他都編得活靈活現。

岑隱怔了怔,眼神恍惚了一下,耳邊響起某個稚氣清脆的聲音:“大哥哥,你也擦擦……你的手真是好看……”

岑隱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一時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脫口道:“你也是。”

端木紜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草編小狐狸,又看了看岑隱腰側的荷包,勾唇笑了,眸子如黑曜石般閃閃發亮。

她也這麼覺得,她的手也挺巧的。

端木紜仔細地把草編小狐狸收進了自己的荷包裏,就像是收藏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一樣。

很顯然,她很喜歡自己的禮物。岑隱眼簾半垂,專注地看著她,一種柔和的氣息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少了平日裏的妖魅與冷冽。

氣氛說不出的和諧。

耿安晧雙目微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臉色更是陰沉得幾乎要滴出墨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一個絕了根的太監,一個低賤的閹人竟然敢搶自己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