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刺耳的鑼聲再次響起,意味著上半場比賽結束了,二比一,紅隊暫時領先了一分。
剛才的那一幕幕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大部分人根本都反應不過來,這一聲鑼聲也把眾人驚醒了過來。
“姑娘。”耿聽蓮的丫鬟衝進了馬場,去扶倒在地上的耿聽蓮。
耿聽蓮慢慢地被丫鬟扶坐了起來,隻覺得全身上下都生生地痛,尤其是臉,她一手捂上了自己的右臉。
“耿姑娘,我可沒有打到你的馬。”羅蘭郡主策馬慢慢地踱了過來,從馬上高臨下地看著耿聽蓮,揚聲道。
她這話不止是說給耿聽蓮聽的,也同時是說給在場其他人聽的。
她沒有打到耿聽蓮的馬,耿聽蓮的鞠杖會脫手是她自己的問題,現在她反而被鞠杖從馬上打落,那也是她自己騎術不精!
皇帝看著這一幕,臉上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其實心裏卻是暗暗覺得痛快。
端木憲這個大孫女還真是一朵帶刺的玫瑰,幹得漂亮!
本來輔家和國公府相比,誰也不比誰低,耿聽蓮是國公府的嫡女,端木紜還是輔府的嫡長女呢。
更何況,端木家的兩個姑娘都算是自己的外甥女,耿海讓他的女兒在馬球比賽時故意為難端木紜,莫非是故意打自己的臉,讓這些西北部族壓朝廷一籌不成?!
皇帝想著,暗暗地捏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變得愈深沉了。
這時,耿聽蓮的丫鬟忽然失聲尖叫起來:“姑娘,你的臉!”
丫鬟的聲音微微顫,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跪坐在草地上的耿聽蓮捂著右臉的五指間沁出了些許殷紅的鮮血,在她白皙的手指間分外刺眼。
耿聽蓮這才覺得臉上似乎比別處都要疼,疼得鑽心。
她的手指在臉上動了動,感覺到一種粗糲的砂礫感以及粘稠感……當她把手放到自己眼前時,便看見柔嫩的掌心中全部是血。
紅得觸目驚心。
“啊!”
耿聽蓮出歇斯底裏的尖叫聲,那聲音幾乎要衝破眾人的耳膜,四周一片寂靜無聲。
“五妹妹。”耿安晧從場外快步衝到了耿聽蓮跟前,幫著丫鬟一起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剛剛從他的角度隻看到耿聽蓮的左側臉,還以為她隻是摔了一跤,此刻他正麵看著她,才現她的右臉頰被劃出了一道一寸長的口子,鮮血汩汩自傷口溢出,混雜著泥沙,看著既狼狽,又有幾分駭人。
耿聽蓮的身子如風雨中的殘葉般微微顫抖著,神色間透著惶恐,不安,形容近乎癲狂,“哥哥,我的臉……我的臉……”
說話間,她臉上淌下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地上。
“……”耿安晧下意識地看向草地上,左前方靜靜地躺著一塊拳頭大小、棱角分明的石塊,那石塊上沾著鮮紅的血液,很顯然,方才耿聽蓮墜馬時,她的臉正好磕在了這塊石頭的棱角上,才會……
“蓮姐兒!”耿海也衝到了場中,心疼地看著女兒臉上的傷,一股心火猛然間自心底躥起,燒得他幾乎理智全無。
耿海怒火中燒地看著幾步外的端木紜,抬手指著她的鼻子質問道:“你……你方才是不是故意的?!”耿海多年身居高位,怒時,渾身就自然而然地釋放出一股淩厲的氣勢。
麵對耿海咄咄逼人的質問,端木紜還是從容鎮定,反問道:“這個問題我倒想問問令嬡。”
耿安晧微微抿唇,方才耿聽蓮的鞠杖脫手而出,看似“意外”,可是耿安晧對於妹妹蹴鞠的實力最清楚不過,他們耿家是將門,妹妹自小就會騎馬打馬球,水平並不比男兒差幾分,她剛才十有八九是故意的,想以鞠杖弄傷端木紜的馬,其目的昭然若揭。
沒想到,偷雞不著蝕把米……
想著,耿安晧的目光從耿聽蓮身上移向了端木紜,心情複雜,他知道端木紜也隻是以牙還牙而已,誰讓是妹妹先出的手。
端木紜的性子一向如此,恩怨分明,又護短,她不同於京中那些規規矩矩的名門貴女,她就像是一頭優雅的豹子,有著銳利的牙齒與爪子,誰敢犯她,她便毫不留情地反擊!
哎,偏偏受傷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這下……
耿安晧看著怒不可遏的耿海,知道這次兩家怕是真的結仇了。
想著,他心裏又有些怨,他這個五妹妹實在是被母親寵壞了,太不知分寸了!要不是她主動挑釁,又何至於如此!
“國公爺,”這時,岑隱陰柔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語調雲淡風輕,“隻是不小心驚了馬罷了,國公何必大驚小怪的呢!”
皇帝聽著,嘴角幾不可察地翹了翹,覺得心情舒暢。還是阿隱最了解他的心意。
“……”耿海銳箭般的目光一下子就朝岑隱射去,額頭青筋亂跳,臉色更是鐵青。
“阿隱,你少說兩句。”皇帝裝模作樣地斥了一句,跟著就吩咐內侍道,“章程,還不讓太醫趕緊給耿姑娘瞧瞧!”
皇帝暗暗地捏著拳頭,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也不用章程去傳話,隨行的王太醫早就提著藥箱聞訊而來,跑得是氣喘籲籲。
王太醫先給皇帝行了禮,耿安晧急忙把耿聽蓮扶到了樹下,讓她在一把圈椅上坐下,請太醫替她查看。
王太醫一看到耿聽蓮的右臉,就是一驚,從出血量就可以看出這傷口怕是不淺。
王太醫也不敢露出異色,客氣地說道:“耿五姑娘,容老朽看看你的傷勢。”
他謹慎仔細地觀察著她臉上的傷口,好一會兒沒說話。
王太醫越是不說話,耿聽蓮就越緊張,心跳如擂鼓般越來越快,她急切地問道:“太醫,我的臉怎麼樣?”
王太醫還是沒有回答,心中忐忑,耿聽蓮右臉上的傷口太深了,幾乎傷到骨頭,怕是不好……
他猶豫了一下,斟酌著詞句道:“耿五姑娘,你臉上的傷……太深了,也許會留些疤。”王太醫說得還算委婉,言下之意其實就是說耿聽蓮恐怕會破相。
耿聽蓮瞳孔猛縮,渾身仿佛被雷擊中似的,渾身的力氣瞬間就泄了,身子幾乎癱倒下去,眼眶一下子紅了,泛起一層朦朧的水霧。
完了,她的一生都毀了!
耿聽蓮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似的一動不動地坐在圈椅上,剛才生的一幕幕仿佛走馬燈般在她眼前飛快地閃過,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場無盡的噩夢中,看不到一點希望。
女子的臉最為要緊,一旦破了相,以後無論她走到哪裏,都躲不開那種指指點點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