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碌……”
一隻黑色的皮鞠從前麵的湛清院滾了過來,一直滾到了端木紜和端木緋的腳邊。
這是……
端木緋眨了眨眼,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是封炎送給她的那個皮鞠,可是這皮鞠怎麼會在這裏?
緊接著,就見一道白影從院子裏敏捷地躥了出來,一頭白色的小狐狸進入姐妹倆的視野,渾身柔軟的白毛在月光下似乎鍍著一層銀色的光暈。
小狐狸那雙冰藍色的狐狸眼與姐妹倆靜靜地對視著,似乎連時間都靜止了。
下一瞬,端木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打破了沉靜,端木紜看著兩丈外的小狐狸,一本正經地問道:“團子,你也喜歡蹴鞠嗎?”
端木紜熟練地以腳尖勾起地上的皮鞠,然後輕輕地一踢,皮鞠就慢悠悠地朝小狐狸的方向飛了過去……
端木紜的力道把握得很好,她有把握皮鞠會恰好落在小狐狸的身前。
眼看著皮鞠離小家夥越來越近,小狐狸突然就一躍而起,額頭往皮鞠一頂,“咚”,那個皮鞠就被它又頂了回去,輕快地朝端木紜飛去。
“團子,踢得好!”
端木紜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輕快了,容光煥發,那張精致的臉龐染上如桃花般的紅暈。
她動作嫻熟地以膝蓋卸去了那皮鞠上的力道,然後再次將皮鞠踢出,輕輕巧巧……
小狐狸“嗷嗷”地叫了兩聲,繼續與端木紜玩著頂球接球的遊戲,玩得不亦樂乎。
端木緋就負責站在一旁,為這一人一狐歡欣鼓掌,嘴裏不時叫著:“姐姐真厲害!團子好棒!”
姐妹倆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回蕩在夜風中,隨風飄揚……
端木紜沒管晚上唐家人何時走,也沒管唐家人次日何時又來了,反正唐太夫人看著也沒什麼大礙,出不了人命,她和唐大夫人想來就來唄,反正家裏也不過是多一兩雙筷子而已。
端木紜就當了回撒手掌櫃,於是乎,次日下午,端木憲一回府,麵對的就是這副糟心的局麵。
唐太夫人婆媳倆並小賀氏都衝去攔端木憲,三個人一唱一和,把之前在端木紜、端木緋姐妹倆演過的那一出又按部就班、層層遞進地再演了一遍。
尤其是小賀氏的演技愈發進益了,對著端木憲做出“教女無方”的樣子,幫著唐太夫人婆媳倆敲邊鼓。
三個女人一台戲,這台戲直唱得端木憲頭都疼了。
這些內宅婦人動不動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端木憲應付起來駕輕就熟,毫無轉圜餘地地拋下了幾句話:
“親家,你要是覺得我端木家虧待了緣姐兒,你就把她接回去吧。”
“老二媳婦,婚事是皇上賜的,聖命不可違,綺姐兒要是不想嫁,還有一條路,就做姑子去。”
端木憲隻用寥寥數語就把三個女人都打發走了,或者說,她們不想走也不行啊,端木憲直接叫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就差動上手了。
雖然暫時打發了唐家,但是端木憲還是無法放心,這唐家昏招頻出,甚至不惜以端木緣的婚事為籌碼討好小賀氏,還想讓自家四丫頭跑去向岑隱開口,真是異想天開!
自己拒絕了他們,他們接下來也不知道又會出什麼昏招?!
端木憲心裏的擔憂一閃而過,派了府中的護衛盯著唐家那邊。
偏偏,怕什麼就來什麼。
當天傍晚,端木憲就聽說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氣得端木憲立刻就把端木緋和端木紜叫來了外書房。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端木憲負手在書房裏來回走動著,怒道,“這唐家人的腦子是進了水吧?!竟然以我們首輔府的名義去岑府求見岑隱,還自稱是四丫頭的長輩請岑隱幫個忙!”
端木憲這一回氣得不輕,額頭青筋亂跳。這唐家行事委實是上不了台麵!
端木緋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以她昨天看到唐太夫人婆媳倆的行徑,這也確實他們唐家能做得出來的蠢事。
“祖父息怒。”端木緋親自給他斟茶,還貼心地把茶盅奉到了他的書案上,“喝些茶,消消火。”
外書房裏漸漸地彌漫起一股淡淡的茶香,夾著窗口飄來的花香。
端木紜聽了也是又驚又氣,一掌拍在了身旁的案幾上,怒道:“怎麼會有這般無恥的人!”
端木憲走到自己的書案後,坐了下來,呷了口熱燙的茶水,半垂眼簾,沉默地看著茶湯中沉沉浮浮的茶葉,眸底幽深複雜。
唐家的事,端木憲是不願管,也不敢管。
如今的唐家雖然微末,但也勉強算是耿家的舊部,之前岑隱和衛國公鬧得這般風風雨雨,就差把大半個朝堂給翻過來了,最終岑隱大獲全勝。
雖然皇帝號稱衛國公是死於“意外”,但是端木憲怎麼都不相信會這麼巧!就在如今這麼微妙的時機,權傾朝野的超一品衛國公死於普通的流寇手裏?!想想簡直比被雷劈死的幾率還低!
而且,唐大老爺犯的事是私占屯田,這個罪名可大可小,保不齊就是岑隱在分五軍都督府的權,就像簡王世子莫名其妙地就被安置到了五軍都督府……
思緒間,端木憲的眼眸愈發幽深了,如一片深海。
無論如何,自己是文臣,與這些事八竿子打不著幹係,傻了才會把自己扯進去!
唐家還是“蠢”得出乎他的意料,連這種不入流的招數也使得出來!
端木憲慢慢地飲著熱茶,腦海中思緒轉得飛快,一下子就衡量了利害關係。
“姐姐,別為了這種人生氣。”端木緋柔聲安慰端木紜,她好像一個小丫鬟似的忙忙碌碌,緊接著又給端木紜也斟了茶。
茶香更濃了。
端木緋笑得天真無邪,對著端木紜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岑公子又豈是那種會輕易被人擺步的人,唐家想借著我的名義,哪有那麼容易?!”小心偷雞不著蝕把米!
端木紜怔了怔,笑了,才捧起的茶盅停在了胸口的位置,含笑道:“蓁蓁,你說的是。東廠最公正嚴明了。”
端木憲一臉愁容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聽到端木紜剛才的那句話,從茶湯裏抬起頭來道:“四丫頭,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妥善處置的。”
端木憲眯了眯眼,右拳在案幾上煩躁地敲了兩下,心道:這要是因著唐家讓岑隱遷怒了四丫頭,就太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