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炎沒再久留,一口氣灌了一杯涼茶後,就匆匆地離開了公主府。
烈日被遮擋在了雲層後,外麵陰沉沉的,現在還在二十七天國喪中,街道上比平日裏冷清了不少,尤其是那些茶樓酒樓幾乎沒有什麼客人。
茗品館中亦然。
茶館的老板一如往常地把封炎引去了西北角的小院子,上了茶後,就退下了。
東次間裏,隻留下封炎一人。
寂靜無聲。
封炎從懷中掏出了懷表看了看,此時才不過申時。
封炎心知岑隱現在十有八九還在禦書房,一時恐怕還來不了。
他靜靜地坐在窗邊,神色怔怔地喝了一杯茶,又一杯茶……
一壺接著一壺。
天色一直陰沉沉的,直到夜幕落下,外麵的院子裏點起了一盞盞白色的燈籠。
當天色完全黑下來時,岑隱終於來了。
他走到窗邊,沒忙著說話,而是先點亮了窗邊的一盞宮燈。
周圍安然靜謐,晚風一吹,剛剛點燃的燭火就隨風搖曳了兩下,似乎下一刻就要熄滅似的。
燈光照亮了兩人的麵龐,當他們彼此對視時,眸子都變得更幽深了。
省了寒暄的話語,岑隱開門見山地說起了靈武城破城的經過。
勇武大將軍蘇遂昌率領援軍抵達北境後就協助簡王死守靈武城,可是城內糧草緊缺。
至於端木緋籌齊到的十萬兩白銀的糧草,雖因為魏永信的一己私利毀了一部分,但之後的兩批還是陸續安全抵達了,隻不過,對於北境而言,實在是杯水車薪。
簡王計算城中剩下的糧草撐不了二十天來了,接下來他們要等一批從西北送來的糧草。
為了確保那批糧草不出任何意外,簡王要求蘇遂昌前往靈武城西南邊的臨夷城,臨夷城是西北那批糧草送往靈武城的必經之處。
然而,蘇遂昌與簡王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蘇遂昌覺得守靈武城才是當務之急,這個時候不能分散兵力到臨夷城,況且他是奉旨來守靈武城的。
簡王怎麼放心留下蘇遂昌守靈武城,隻能從明昊城調兵前往臨夷城,卻還是遲了一步,北燕人搶在他們之前攻占了臨夷城。
西北那邊的糧草又斷了。
之後,簡王幾次向臨近的勵氏城、華泉城等城池要求糧草支援,被諸城以各種理由拖延。
等七月初五,北燕人再次發動攻城時,靈武城已經快要到了糧盡援絕的地步,而十萬北燕的援軍也到了三百裏外,頂多再過三四天就會抵達。
簡王隻能孤注一擲,命人悄悄出城,請調勵氏城、華泉城的一萬兵力在靈武山穀設伏,與靈武城一起前後夾擊攻城的十萬北燕軍。
這一戰雖險,可若是能成,就能讓北燕大傷筋骨緩解北境的壓力。
然而,等了三天,緩兵沒有到。
靈武城在北燕大軍連攻了三天後,岌岌可危,但是簡王還是堅守城門,偏偏蘇遂昌帶著他麾下的兵將開了西城門,打算棄城而逃,反而被盯著各城門的北燕人找到了可趁之機。
五萬北燕軍如決堤的洪水從靈武城西城門湧入,殺氣騰騰。
便是簡王有扭轉乾坤之能,在如此的狀況下,也無力回天了。
靈武城破了。
其實簡王是有機會帶領剩下的殘兵撤出靈武城的,可是這滿城的百姓走不了。
所以簡王選擇了拚死守城,最後以身殉城。
“……北燕大軍破城後,簡王的屍體被北燕人高高地懸在城牆上示威。”
屋子裏,隻有岑隱一人的聲音回響在空氣中。
他的聲音明明很近,可聽在封炎耳裏,卻像是從遙遠的彼岸而來。
岑隱望著窗外那繁星密布的夜空,紅豔似火的薄唇緊抿著,麵無表情。
岑隱說得這些不僅是給皇帝的八百裏加急軍報中的內容,其中還包含了影衛從北境送來的密報。
給皇帝的軍報中哪怕是國破家亡,那也是要粉飾一二,至少這寫軍報的人要把自己和皇帝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