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端木貴妃忽然長歎了一口氣,幽深的目光朝涵星看了過來。

涵星還以為自己被母妃抓了個正著,下意識地正襟危坐。

“涵星,連你這當妹妹的都定親了,你大皇兄也都十八歲了,等他回來也,也該給他訂門親事了。”端木貴妃唏噓地歎道。

涵星暗暗地鬆了口氣,連連點頭附和:“沒錯沒錯。母妃,你要是有什麼看的上眼的姑娘,兒臣幫您去打聽打聽!”她拍拍胸脯,一副盡管交給她的小模樣。

自己這沒心沒肺的女兒能管好她自己就不錯了。端木貴妃的嘴角抽了一下,有些複雜的目光瞥向了涵星身旁的端木緋,心裏想的人是端木紜。

端木貴妃心裏是巴不得等皇兒一回來,就立刻把皇兒和端木紜的親事定下。

可是,皇帝病了,她不是皇後,能憑著一句話把人定下。

而且……

端木貴妃想著,眼簾微微垂下,那濃密的眼睫遮住眸底的異色。

現在,皇後肯定不會願意給皇兒的親事做主的,若是皇帝一直昏迷不醒,這門婚事就遙遙無期了。

端木貴妃也找太醫打聽過,知道這卒中的毛病玄之又玄,也許皇帝“洪福齊天”明天就醒了,更也許,皇帝會這樣一年甚至兩年地昏迷下去……直到他生命的盡頭。

哎,姑娘家的花期哪容得一年年地耗下去啊!

端木貴妃揉了揉眉心,神情也肅穆凝重起來,她抬手做了一個手勢,大宮女玲瓏立刻就識趣地退了出去,退到門簾外替主子守著。

東偏殿裏,更安靜了。

端木貴妃正色道:“最近,皇後娘娘正在讓承恩公在外四處尋找名醫。”

端木緋眨了眨眼,心裏了然,皇後尋名醫應該是為了皇帝的病。

“太醫都說,皇上清醒過來的機會很小。”端木貴妃徐徐地又道,妝容精致的麵龐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端木貴妃言簡意賅地點到為止,端木緋略略一想,就明白承恩公的那點小心思了。

這段時日,承恩公在岑隱那裏屢屢受挫,他要本事沒本事,要人脈沒人脈,根本就壓製不住岑隱,承恩公對岑隱束手無策,也隻能想了個死馬當活馬醫的主意,指著皇帝能蘇醒過來,廢了岑隱。

承恩公想得倒美。

端木緋嘴角彎得又高了一點,心道:事到如今,就算是皇帝能醒過來又如何呢?

麵對端木貴妃,端木緋隻是笑吟吟地點了點頭,意思是她會帶話給祖父的。

端木貴妃越看這個小侄女越覺得可愛,與聰明人說話真是省事。

想著,她忍不住再看了看女兒。

涵星正美滋滋地咬著一塊芙蓉糕,臉頰好像兔子似的吃得鼓鼓的。

“……”端木貴妃眼角抽了一下,心裏登時就升起一種恨不得把這個女兒塞回自己的肚子裏的無奈。

涵星抓著咬了一半的芙蓉糕,一臉莫名地看著端木貴妃。她明明什麼也沒做啊,母妃怎麼用這種“嫌棄”的眼神看著自己?

難道說……

涵星默默地垂首看向了手邊的那碟芙蓉糕,十分孝順地把它送到了端木貴妃手邊的小方幾上,討好賣乖地一笑。

“……”端木貴妃的心中更無力了,看著女兒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起一塊芙蓉糕,送入口中。

無論是兒子,還是這個女兒,全都不是省心的東西!

端木貴妃不知道第幾次地在心裏發出無奈的歎息。

就在這時,門簾外傳來一陣淩亂急促的腳步聲,跟著是低語聲,再然後,玲瓏的聲音在簾外響起:“貴妃娘娘?”

“進來吧。”端木貴妃淡聲道。

玲瓏立刻就打簾進來了,清秀的麵龐上神色凝重,一邊走,一邊朝涵星的方向望了一眼。

“貴妃娘娘,”玲瓏屈膝對著端木貴妃稟道,“皇後娘娘聽說四公主殿下帶著端木四姑娘進宮了,令蘭卉姑娘來召她們過去說說話。”

“……”端木貴妃挑了挑右眉,先是驚疑,跟著,驚疑中又多了一絲擔憂。

涵星眨了眨眼,想起了什麼,撫掌道:“母妃,方才兒臣進宮時遇上了承恩公夫人……”涵星就一五一十地把她們倆在宮門口看到的那場熱鬧給說了。

端木貴妃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冷笑,心如明鏡。

承恩公夫人在宮門口被攔下,打的不僅僅是承恩公府的臉,也是皇後的臉,此刻皇後想必是一肚子火呢,她是想拿涵星和端木緋開刀呢。

端木貴妃的右手緊緊地握了起來,柳葉眼裏暗潮洶湧,很快就沉澱了下來,果決地說道:“天色不早了,涵星,你和緋姐兒早點回去吧。”

天色不早了?!涵星直覺地朝窗外碧藍的天空看了一眼,這還不到正午呢。

端木貴妃緊接著又吩咐玲瓏道:“玲瓏,你出去傳話,就說四公主已經出宮了。”

“是,貴妃娘娘。”玲瓏又快步從東偏殿退了出去。

玲瓏深吸兩口氣,定了定心神,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出了正殿,一直跨出了正殿的門檻。

“蘭卉姑娘來得真是不巧了,四公主殿下和端木四姑娘一盞茶前就出宮了。”玲瓏對著此刻正候在簷下的蘭卉歉然道。

蘭卉捏了捏手裏的帕子,忍不住往東偏殿的方向張望了一下,眸光閃爍。

她是皇後的大宮女,在鳳鸞宮裏服侍多年,當然是聰明人,也知道這隻是托辭。

可是……

蘭卉的眼神遊移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在帕子上摩挲著。

別的人也就罷了,偏偏這件事涉及到端木四姑娘,誰不知道岑督主護著端木四姑娘,衝撞了端木四姑娘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比如金嬤嬤。皇後娘娘連金嬤嬤都護不住,又怎能護得住自己呢!

她自認對皇後娘娘忠心耿耿,卻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

隻是彈指間,蘭卉已經心思百轉,接著微微一笑,也沒說什麼,直接轉身離開了。

玲瓏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一顆心還是不上不下的。

蘭卉從鍾粹宮原路返回了鳳鸞宮,皇後一看她是孤身回來的,眉頭皺了皺。

“皇後娘娘,”蘭卉俯首屈膝,頂著皇後那銳利的眼神,恭敬地稟道,“四公主殿下和端木四姑娘已經出宮了。”

羅漢床上的皇後臉色沉了下來,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心裏恨恨。

她是皇後,本該是這後宮中最尊貴的女子,可是如今呢?!

這後宮中有誰把她放在眼裏了,她這個皇後連想見個人都見不了,而且,還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兄嫂母家被人作踐!

還有,連她身邊服侍的人也是別人想送走就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