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你,你有沒有帶藥?是不是掉在廢墟裏了?”我驚慌失措在廢墟裏翻找,希望能找到大巫藏在瓦罐裏的那些奇怪的瓶瓶罐罐。
我此生最不願意聽見的,便是這種如遺言般的語句,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再也經不起任何失去。
“別找了,大巫沒救了。要是有這種藥,大巫也不會在那個破罐子裏住了一輩子。”大巫的氣息越來越弱,用力全身力氣才將右手從廢墟裏抽出來。
大巫的手中抓著一條一米拉長,滴落著綠色粘液的舌頭,及時舌頭斷了,那上麵的粘液依然對於人類的皮膚有相當嚴重的腐蝕作用。
“可惜沒能將蛤蟆精殺死,不過他身受重傷,隻要你還是燕京的公主他就不敢殺你。他的不老藥還沒煉製成功,秦國若是與燕京開戰事情就會脫離他的掌控。但你要小心,因為等不老藥練成,他就會回來報複。”
我哽咽著握住大巫的接近冰涼的手,那種喪失親人後被掏空的感受再度席卷了我的全身。
“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逃走的,是我害了你……”我真想把自己碎屍萬段。
現世中,我承受著天煞孤星的命格,本想著回到兩千年前便能扭轉這一切。
可還是害死了對我好的人,這份罪孽的懲罰便是叫我後悔終身。
“大巫知道月老想要什麼,趁著大巫還沒咽氣,你快點把大巫的眼睛挖出來,如此你就能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嫁給公子高了。”
大巫如載著幽冥的雙瞳溫和的凝視著我,帶著疲憊和不舍,也帶著釋然和超脫。
我的手顫抖的不成樣子,除了哭,什麼都做不了。
大巫的手幹枯蒼老,如枝節橫生的死樹,伸出兩指抵住我的唇角兩側,輕輕的往上推了推。
“傻孩子,師父解脫了,你應該笑。就像你說的那個貓仙人,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應該去該去的地方。隻希望來世可以不要再住在瓦罐裏。”
艱難的說完,大巫悶哼一聲,就將手指插入了自己的眼睛,摳出眼珠放進我的手裏。
“作為師父總要留下一點什麼給徒弟,別客氣,這雙眼睛那去吧,去換你的幸福。”
經曆了那麼多,有人要求我付出,有人要求我堅強的活下去,可卻是第一次有人要求我去得到幸福。
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對於幸福的渴望也一發不可收拾。
掌心中兩顆血淋淋的眼珠上還殘留著大巫的體溫,我努力不讓大巫用盡全力堆上去的我嘴角上的笑落下去。
吵鬧聲驚動了官府和驛站,他們趕來後將大巫畸形的身體從廢墟中泰勒出來。
“是誰下的毒手?”庫爾班也趕來了,看見大巫的屍體氣得胡須的抖了起來。
我冷靜的搖搖頭,現在並不是指認凶手的時候。
若我拆穿了千歲翁的身份,他勢必會催動我和贏湛體內的子蠱報複。
加之陛下對千歲翁極其信任,就算我揭穿了他的真麵目,隻要千歲翁來一個死不認賬,陛下也不見得會相信我們。
我嘴角的弧度淒美的又往上揚起了一些,默念:殺死千歲翁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服下未完成的不老藥,自食其果。師父您看著,徒兒一定會為您報仇的。
按照燕京國的習俗,燕京人客死異鄉後,無論路途有多遠,需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都一定要將死者的屍體運回故土,落葉歸根。
我披麻戴孝的跪在靈堂裏,盡管庫爾班和阿萊都提醒我,身為公主不需要為大巫做這種事情。
這是我唯一能為大巫做的,大巫對我的恩惠,就算在這裏跪上三年也無法還清。
贏湛來到驛站吊喪,見我傷心欲絕的跪在地上,他也掀開墨色的長袍跪在我的身邊,對著大巫的棺槨叩拜。
庫爾班特意找了一隻一米多高的大瓦罐想要將大巫拘樓的身體裝進去,被我喝止。
“大巫臨死前說過,他今後不願再住進瓦罐。”
庫爾班沉默了幾秒,問道:“那就按照燕京習俗將屍體用白布裹上三層,送回故裏。”
“就這樣辦。”經我點頭,庫爾班便命人打理大巫的屍身。
我擦幹眼淚,將贏湛拉到一邊,“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願意代替我,將大巫的屍首送出城外嗎?”
贏湛一看就看穿了我,幽幽問道,“你將本王支開,是想去哪裏?”
大巫臨終前留在我臉上的笑意似乎變成了習慣,我莞爾一笑,鼓起勇氣,“別擔心,我不會逃跑,我要去完成大巫的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