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將軍回到府上,內外皆有禁軍嚴守,連一隻飛鳥都出不去。尉遲府兩頁緊閉的黑漆大門,印將軍久不居府,門上的油漆脫落處未能及時修補。青銅的獸首也是鏽色斑駁。如此看去竟多了幾分破敗的樣子。
尉遲將軍剛回京那會,將軍府前後都擠滿了拜謁的人。而今不出幾日連個鬼影都看不見。人情不過如此,世情也不過如此。司徒烈風微微歎了口氣,搖手示意車夫趕路。
馬車徑直地向皇宮駛去......
司徒烈風捧鞭下了馬車,走到丹墀之下,拔簪除冠,脫掉錦衣,跪下身去。
雨雖然極微,綿綿而下,細如遊絲,隻是下個不停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架勢。天上大塊的浮雲微破之處,此時竟才湧出了一盞雪白冰輪,清澄顏色,完滿無缺。隻是光亮清幽,若隱若現。飛甍鳳翼上,雕欄砌棟上,石階禦道上,本已經叫雨淋得透濕,此刻清輝灑落,汪在水中,真分不清是月色如水,還是水如月色。
司徒烈風從未見過一麵出月亮,一麵還會下雨,心內隻覺諸事都透著詭異。甫一跪落,膝頭和袍擺便都透濕了。
“王爺這是何苦?速速回去吧。”王公公見狀,趕忙勸阻。
“請皇上收回成命。”司徒烈風仍舊跪著,頭發上微雨凝結,彙作小股,涓涓地順著額邊頸後不斷滑落,淌入嘴角,淌入衣內。而他不為所動。
捧鞭的雙手,已然涼透,仍然執拗地捧著,在薄月下看來隻是青白之色。膝下由痛而木,漸無知覺。“舅舅年事已高,請公公傳達給陛下。”
“陛下正在午睡,王爺請起吧。”
“那我就跪到皇上醒來。”
此時的殿內,司徒烈煜側躺在白絨絲鋪就的躺椅上,腿邊有兩個麵容姣好的宮女在輕輕的捏腿。暖閣暗香,細聽雨聲。他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慵懶的說:“告訴北疆王,他跪著也沒用,叫他回去吧。”
不知過了多久,大殿的側殿門忽然豁喇敞開,王公公再次出來,甫至簷下,便有內監忙不迭撐開了油傘,舉在他頭頂。司徒烈風見他出來,心知皇帝必已睡醒,忙將雙手向上高舉了兩分。
“王爺,陛下請王爺回去吧。”
“陛下可說什麼了?”
“陛下隻讓王爺回去,這雨天濕寒的,王爺身子恐怕要吃不消。”
司徒烈風又垂下眸子不語,他深知今日的行為對於尉遲將軍的軟禁無半點作用,而有些事情卻是明知不可仍要去做的。
他要爭的時候有人百般阻撓,他不爭的時候又有人千番算計。而現在的他已經不在是以前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家夥。恩恩怨怨他終是要討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