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世勳和洛家俊、封蕭蕭都進來,看見洛鼎天吸著氧氣,臉色蒼白如紙。
醫生幫他取下氧氣罩,他說:“家俊,我身體其他的器官都老化了,沒用了,唯有眼角膜還可以用,我和你爹地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是你母親,我把眼角膜捐給她,希望她能恢複視力,能看到你和幾個孩子。”
洛家俊說不出話來,爺爺過世對他來說是一大悲事,母親能複明又是喜事,但此刻再大的喜事他都笑不出來,畢竟他最尊敬的爺爺要永遠離開了。
安如意被接到了醫院,洛鼎天隨後停止了呼吸,洛世勳哭得幾乎昏厥,洛家俊卻不能大放悲聲,他還要守著母親做眼睛手術。
……
一個月後,南山公墓裏,洛鼎天的墓前,恢複視力的安如意向他獻上了鮮花。
墓碑上,洛鼎天的笑容是那麼和藹,讓安如意回想起了她第一次到洛家,見到他的那一幕。
這個老人,對她永遠都是友善的,可惜她沒有福氣做他的兒媳婦。
安如意身後不遠處,站著洛世勳,他默默地看著安如意的背影,想過來,卻不敢過來。
洛鼎天過世後,洛世勳分外孤獨,他每天都要來父親的墓前,跟父親聊天。
以前總是父親跟他說個不停,現在,父親再也不說話了,隻能他一個人說,讓他父親默默地聽。
安如意祭拜完洛鼎天,突然轉身,看見了洛世勳。
這是她恢複視力後第一次看見他。
算起來,她有三十多年沒有見過他了,他也蒼老了許多,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洛世勳想要避讓,但沒有來得及,索性就不避讓了。
他慢慢走過來問:“你眼睛感覺如何?”
安如意點頭:“複明了。”
“那就好。”
兩個人一時有些無話可說,尷尬地站了片刻,洛世勳說:“我來陪陪我父親。”
他從她身邊慢慢走過去了。
安如意轉身看著他的背影,這一刻,她覺得他實在老得太多了,背都佝僂了。
她回想起他以前的帥氣,幾十年前,那是多麼俊朗的一個年輕人啊,無數女人對他趨之若鶩,真是光陰似箭,一下就把他催老成這樣了。
她再想想自己,她又何嚐不是和他一樣,臉上早就長滿了皺紋?
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和他都將像洛鼎天這樣走向死亡,最終融入泥土,化為塵埃。
想到這裏,她突然就淡了,覺得一切仇和怨都沒有再計較的必要。
是啊,人的一生就短短幾十年,再高的地位,再多的錢財,再大的仇恨,最後都是一場空!
安如意的心境就這麼放開了,她走到洛世勳的身邊,柔聲說:“謝謝你們。”
洛世勳以為她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沒想到她還回來向他道謝,他心裏有些詫異,又感到苦澀,說:“你是向我父親道謝吧?”
“向你父親,也向你,”她柔和地說:“謝謝你父親讓我恢複了視力,也謝謝你幫我養大了兒子。”
這句話更讓洛世勳羞愧,他說:“如意,我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也對不起家俊,我……我沒臉見你們……”
他雙手捂臉,難過得說不下去。
他欠安如意一個道歉,今天才說出口,然而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他心裏也無法輕鬆。
畢竟他的兩個妻子對安如意造成的傷害,不是一聲對不起就能彌補的。
安如意歎了一聲,說:“事情都過去了,就別再提了,我們現在有兒子,有兒媳婦,還有三個孫孫,也算是和和美美,我想,你父親也希望我們以後能一起走下去。”
安如意的大度,更讓洛世勳羞愧,但他也明白,這一切都是父親促成的。
洛鼎天過世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洛世勳,他給安如意捐獻眼角膜,固然是覺得洛世勳對不起安如意,想為這個兒子贖罪,另一點也是希望能化解他們之間的矛盾。
就算他們不能再做夫妻,洛鼎天也不希望在他過世後,洛世勳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半山風景。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洛世勳幾十歲的人了,他父親還為他操碎了心。
兩個人從墓地下來,安如意問:“你回哪裏?”
洛世勳遲疑了一下,說:“我回……”
安如意打斷他:“你不去看看兩個孫女兒?她們會笑了,很可愛。”
洛世勳不是不想,他沒有哪一天不想去看孩子,他想和兒子媳婦聊聊天,想和孩子們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
安如意伸手拉他的胳膊:“走吧,你再不去,兩個孫女兒以後還不知道她們有個老古板爺爺。”
洛世勳被她拉住胳膊,他心裏亂得厲害,半推半就地說:“那……那我們招一輛出租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