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在德國柏林近郊的一所田園風格別墅的書房裏,一位七十開外的老婦人正端坐在桌前。她身著一件黑色金絲絨旗袍,滾著窄窄的緞邊,花白的長發被梳成整齊的發髻盤於腦後。那曾經靈動的雙眸已不再清澈,但是卻沉澱下時間所賦予的睿智和從容,讓人在她低眉側目之間,依稀仿佛還能找尋到那個纖細婉約的江南女子的身影。
桌上攤著一本精美的日記本,那婦人正在日記的最後幾頁上奮筆疾書:
我叫白婉婉,也叫程歡馨,之所以有兩個名字和身份的存在,是因為我本就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一抹幽魂。
提起筆來,我不知道該怎樣來總結我的一生,也無法來描述這個充滿戰爭與血腥,同時又彌漫著傷感溫情的愛情故事。
在這場發生於半個多世紀前的戰爭中,到底有多少人妻離子散,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已無從考證。它是人類命運的大較量,也是一場空前絕後的的死亡遊戲。就像所有事物發展的規律一樣,有死就有生,有邪惡的同時也會滋生出美好的情感。
我無法形容我和我的丈夫是靠什麼樣的信念,在那殘酷的歲月裏始終堅守心中的美好。也許是感情萌動的力量,又或者是出於對一種理想的期待,但就因為那分別時匆匆的一吻,因為那硝煙彌漫中會心的一笑,還有那執子之手的義無反顧,讓我們能在隨後艱難的歲月裏遙想期盼,忠心守候。因為有愛所以信任,因為信任所以堅持。在忘我的激情麵前,我們讓戰爭退卻為背景,隻留下美好的情感和純淨的靈魂。滄海桑田,世事變幻,我曾經認為堅不可摧的都在那一瞬間灰飛煙滅,但那些看似弱不禁風的東西卻始終盤恒在心頭,揮之不去。
有生之年,我很慶幸能遇到我的丈夫,他的堅持,讓我相信真正的愛情即便在炮火麵前也不會消亡,就算曆經多年的等待也依然如故。不論這場戰爭的本質是什麼,在我心中我的丈夫始終是一個曆經了血與火洗禮的錚錚男兒,他讓我的心底始終流淌著對和平生活的向往和對美好愛情的渴望。
今天,我並不想在這裏探討戰爭到底是成就了愛情,還是扼殺了愛情,隻是戰爭和病痛一樣讓人變得更加真實。所以,請不要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待我們的愛情,因為在經曆了那瘋狂而扭曲的年代後,人心或許變得冷漠,信念或許不再堅定,但是隻有真摯的愛情不會因為時間而褪色,它永遠是我們心底不滅的夢。
如今,兒女們都已長大,我是真的很倦了,也該好好歇一歇了!
放下筆,老婦人將視線投向窗外的落日,那金黃的餘輝照耀在她身上,使人能清楚地看到她臉上舒展的皺紋和安詳的神色。
眼前時而明亮,時而昏暗,恍惚間,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從烽火中走來的年輕人,他一身戎裝,英姿勃發,湖藍色的眼眸裏洋溢著深情的微笑,用低沉而緩慢的聲音說著:“歡馨,我會陪著你慢慢變老!”
老婦人輕輕抬起蒼白的雙手,臉上顯出寧靜而滿足的笑意:“曼斯,我終於等到你了!”她努力地眨了幾下眼,最後無力地垂下雙眸,眼中蘊含的一滴淚珠順著眼角無聲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