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要!不要!禹!”陳圓圓揚起巴掌拚命擊打額頭,舊傷才愈的皮膚瞬間又出現數道淺淺的紅印。
“圓圓,別這樣,不許摧殘自己的身體!”在廚房聽到女兒犯病的動靜,陳向陽的心又是一陣痙攣,然而就在他回神的空隙,臧霞已飛快地撲進屋中,將神色極度惶恐的陳圓圓攬在胸前。
“我讓你走!我讓你走!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你害的!我打死你!”有了外界幹擾,陳圓圓的情緒更加無法克製,她繼續揮動粉雕玉琢的拳頭沒輕沒重的捶擊臧霞背脊,打得臧霞冷汗直流。
“臧姨不走,媽媽不走。圓圓乖,不害怕,有媽媽在誰也不敢再欺負你。”比起自己肉體的疼痛,陳圓圓的痛苦更使臧霞難受,她摩挲陳圓圓頭頂,指望以此能令陳圓圓的情緒得到穩定,可惜毫無收效。
陳圓圓的叫喊一聲高過一聲,拳頭的力度也越來越大,對於臧霞而言,此刻她完全可以擺脫這份煎熬,可是她沒有,她做的,隻是將陳圓圓抱得更緊。旁觀者清,麵對女兒突如其來的發狂,站在臧霞身後的陳向陽第一個發現了其中原因,自始至終,陳圓圓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深色背包,隻要上麵的絨線還在飄曳,她的喊聲就不會終止。陳向陽跨前一步,抓過背包帶子,陳圓圓猛地一巴掌將背包打落在地上。順著張著的口袋,一些小東西由背包裏掉了出來,磁帶、手機、小鏡子、紙巾,這些都是臧霞平時隨身攜帶的物件,然而最吸引陳向陽眼球的,卻是摻雜在它們中間的一張折疊數層的白紙。
刺激神經的元凶消失了,陳圓圓漸漸消停下來,虛脫的坐回原處。鬆了口氣的臧霞拉展褶皺的衣衫,退後幾步,下意識的瞥一眼陳向陽。
“這是真的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此時此刻,陳向陽的詢問恰恰顛覆了這句老話,他凝視臧霞,一定要聽她親口承認,方始相信自己看到的紙上的內容不會有錯。
“是,前天做的。”臧霞咬著嘴唇說。
“你考慮到這麼做的後果嗎?它會毀了你,導致你一輩子嫁不出去,沒有哪個男人肯要這樣的女人。”陳向陽語氣很硬的說。
“隻要圓圓不嫌棄我就夠了。”臧霞看了看蜷縮在床角的陳圓圓,慘笑著說道。
陳向陽嘴巴動了動,還要再說,卻被臧霞打住話頭:“圓圓和我一樣,都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所以我們之間很容易產生一種特殊的感情。當初為了追求奮鬥多年的事業,我在圓圓最需要我的時候毫無猶豫的走了,如今由於我的抉擇,事業遭受嚴重挫折,而我也已經身心俱疲。現在除了回到圓圓身邊,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地方可以安頓內心的地方……”
“圓圓現在啥也不懂了,作為監護人,我有權利讓她親近或者疏遠什麼。”臧霞停頓的間隙,陳向陽立即擲出幾句冰冷的話。
“我清楚自己已沒有資格祈求圓圓或者她的監護人的寬恕,我所做的,隻是不想讓遺憾延續。”臧霞眼裏又現波光,說:“人民醫院外科室的老護士長和我私人關係不錯,雖然她因為得罪顧百韜而被調到分院,可我和她的聯係卻沒有斷。圓圓出事恰好住在她負責的病房,聽到這個消息,我有多麼難過相信你能想象得到。本來打算早點到醫院看圓圓,但那時的我恰恰麵臨顧百韜的出爾反爾,而你一門心思的照顧圓圓,我不希望再為這些事分你的神。我不能白白被顧百韜利用,哪怕玉石俱焚,我也要讓他吃足苦頭。和人民醫院結束恩怨,我就鐵了心來找你,我知道圓圓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了解你這段時間確實很累,所以我甘願做了絕育手術,放棄做一名真正的母親的機會,從此和你心無旁鷙的嗬護圓圓,並努力治愈她的病。”
“你……這是在拿自己的尊嚴當賭注,太傻了,絕育手術!”眼前這個女人可真不簡單,陳向陽瞧著她,遲鈍的說。
“也許我的腦子從來就不曾開竅過。”臧霞低聲細語,說完,她靜靜等待陳向陽的態度,隻要他流露出請她離開的意思,她就將永遠在他的視線裏消失。
陳向陽沒有馬上表態,隻是獨自走進廚房,熄滅爐灶上的火苗,隨後啟開那瓶漸漸接近常溫的啤酒。
美國人巴特羅希納以1.3秒喝下1.9升的成績成為世界吉尼斯記錄裏喝啤酒最快的人,與他相比,陳向陽似乎走到另一個極端,“咕嚕咕嚕……”的聲音在臧霞耳旁仿佛縈繞了一個世紀……
“一個世紀”後,陳向陽拎著空的啤酒瓶回到陳圓圓臥室,與臧霞相視而立。臧霞默默地拿過深色背包,拾掇起散落在地上的東西,為最糟糕的結果做著準備。
“去盛麵吧。”沉靜片刻,陳向陽終於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