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羅忠歲那痛苦的嚎啕聲,這麼多年裏一直埋在他心底的傷疤,如此被他親手用鋒利的刀給揭開了。
我想羅忠歲和外公是有著一樣的心情,他是恨著袁雄國的。他現在有多痛苦,就證明著這些年裏來他壓抑著的情緒有多難受。可是他不能和袁雄國撕開臉啊,為了那位身上流著母親血液的袁霖。
他遵從著外公的意思,外公的做法,也就是他的做法。從羅忠歲的反應,我算是知道了這些年來,外公又是揣著怎樣的心情度過晚年。之前也有提過,晚年外公得過憂鬱症,外婆更是因為母親的去世刺激得沒幾年就走了。
我有自責的心,想著如果我沒出生,那麼事情的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我恨我自已,可我更恨袁雄國。
恨他的無情,恨他的冷酷。如果當初不是因為他沒有盡到自已的責任,母親也不會患上產後憂鬱症,更不會在衝動之下帶著我離開。
我也非常地清楚著,袁雄國在他的父母影響下,本身也是重男輕女的一個人。否則不會真的無情到對自已子女不聞不問。羅忠歲剛也有說過,袁雄國對待袁霖的時候,即使在百忙之中,偶也會抽空和袁霖聊天或者是帶他一起去應酬,讓他提早接觸這方麵的事情。雖然很商業化,卻也是一種父親對子女的關愛。
可是到我出生有八個月之久,袁雄國和我的交流屈指可數。在別的嬰兒懂得咿咿呀呀叫爸爸的時候,我隻會眨巴著眼睛看我每天以淚洗麵的母親。
我恨袁雄國,恨他對我母親的無情,也恨他對我的重男輕女。
當初隻要袁雄國對我母親再溫柔一點,對我再關愛一點。那麼結局,一定會是不一樣。
換句話來說,我曾經在孤兒院裏所受的一切苦,都是拜袁雄國所賜。
並不是說我會因為著【我在孤兒院受苦】就恨袁雄國,而是當我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後果,當我發現我年少時一度盼望著的英雄竟然是這樣冷酷無情的人時,那種羈絆的情感由愛化恨。每每想起那些寒冷饑餓的夜裏,我都是靠期望我的英雄父親來帶我回家時,我就感到一陣反胃,恨不得回到以前狠狠地抽自已幾個耳光。
因為你的冷酷無情,而害死了我的母親。因為你的冷酷無情,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寒冷而痛苦的日與夜。
因為你……
毀了我,也毀了柳家。
你讓我的母親痛苦,讓我的外婆痛苦,讓我的外公痛苦,以及讓我痛苦。
可是即使如此,在我們再度重逢的時候,你沒有露出失而複得驚喜模樣,沒有流下愧疚的淚,也沒有說一些窩心話。仿佛過去發生的所有事都與你毫無幹係,仿佛我是一個沉重的包裹,丟到你這就勉強地接受,丟不到你這就棄之不顧。
在我心目中偉大父親的形象一下子坍塌了下來,那位活在我年少時裏的英雄,一下子在我心中變成罪人般的存在。
可是我還是犯賤啊,即使知道了那麼多過去的事情,我心裏還是不死心,仍在苦苦掙紮著騙自已,不鬆開最後一點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