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馬駒(1 / 2)

它是在以一個匍匐母親的姿態,乞求她救救自己的孩子。

陸瑤怔愣片刻,沒留神被馬兒流出的鮮血染了滿手,漸漸殷上她靛藍色的流雲窄袖。

“小瑤?”屠涯見她猶自在發呆,忍不住輕喚幾聲。

她猛地回過神來,看了看馬兒濕漉漉的眼神,心裏也是濕漉漉的。

這時忽然聽屠涯道,“不成,傷口裂開的麵積太大,血止不住,小馬怕是……”

母馬躺在地上,無力地垂了眼睫聽著他宣判死訊。

她突然抬起頭,打斷他的話,“可以,”望著馬兒垂落的眼睫,堅定的道,“可以救。”

不就是剖腹產麼,她就不信自己做不到。

屠涯驚訝的望著她,不知道馬兒已經流了這麼多血,全身已經開始變得僵硬,要如何將腹中的小馬救出。

“我去拿刀和布條來。”陸瑤抿了抿嘴,飛速跑去柴房拿了刀,又在房間中尋到了幹淨的白布。

她學著電視劇中經常發生的橋段一樣,把刀放在火上反複烘烤殺菌,而後看著馬兒無力的身軀和不斷冒出的鮮血,咽了咽唾沫,拿著刀的雙手突然猛烈的發起抖來,顫抖的愈發劇烈,險些拿不住手中刀刃。

他總算是明白了她想做什麼,大手附上她的手,用力握緊,製住她的顫抖,“我來吧,”他說著,從她手中把刀拿了過來,將隨身攜帶的酒袋打開,就著馬嘴給它喂了下去,語氣也柔了下來,像是在安慰它一般,“這酒很烈,多喝一些應是能減輕些痛苦。”馬兒順從的張開嘴,就著酒袋反複吮吸著,眼睛裏還是一片濡濕,但有什麼在隱隱的放出光亮。

他用手摸了摸小馬的位置所在,在下方三尺的地方比了比,然後將刀尖放到那個位置上。

陸瑤忍不住眯了眯眼,眼睛裏流露出一瞬的恐慌,不由得攥緊了他的衣袖。這匹馬一生坎坷,好容易被他們救下來,卻終是沒有逃過殞命的命輪。

屠涯拍了拍她的手,“看不下去便不要看。”他望著她蹙成一團的秀眉和遊移不定的眸子,放低了聲音哄道。

她終究不是他,見慣了動物的生老病死,沒辦法向他一樣鎮定自若。

陸瑤卻同他對視一眼,而後堅定的搖了搖頭。

這匹馬當初是由他們救下來的,這次她也要親眼看著它走上最後一程。

馬兒已經不剩多少時間,屠涯無暇在顧忌她,心中一定,手上略一使力,將尖刀戳進馬兒的腹部。許是喝了烈酒的緣故,又或許是流了太多的血喪失了部分知覺,馬兒柔順的躺在地上,不嘶鳴不掙紮,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好樣的,”他撫摸著它的鬢毛,手上卻不含糊,快速而準確的割開了它的肚子,血肉模糊的東西從它腹中被翻了出來,陸瑤看的心中極不舒服,卻又不甘心錯過這一幕,強行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

直到屠涯用染滿鮮血的雙手將小馬從它腹中抱出來,馬兒這才有了反應,將沉重的眼皮抬起來,眼中的濡濕不知何時已經瀝幹,它望著小馬,用可憐和無助的眼神望進她的眸子。

陸瑤眨眨眼,伸手附上小馬沾滿鮮血的身軀,將它小心翼翼的用布裹了抱在懷裏,馬兒這才放下心來,奮力伸長了脖子去蹭蹭先前生下的小馬,緩緩閉上了眼睛。

它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像是要與被褥融為一體。

陸瑤垂了眼瞼,看著懷中眼睛都未睜開的小馬,心中思緒不斷感慨萬千,抿了抿嘴唇,心中的責任感更甚。

屠涯用被子將馬兒裹了,看看她被鮮血浸濕的衣衫皺了皺眉,深秋的風甚是犀利,再在這裏待下去,早晚要染上風寒。他將地下的小馬抱起來,一手去拉她的手,“先進去,把小馬安頓好。”

屋中並沒有女子的衣衫,屠涯隻找了件相對小些的外衣,盡管穿在陸瑤身上仍是大了些,但總算聊勝於無。

他又找出件風氅幫她披上,兩人將小馬放在柔軟的舊被褥上,用厚厚的被子將它們蓋了,而後便去處理馬兒的屍體。

衝天的火光自眼前湧起,陸瑤攥了攥風氅,腦海中仍是湧現出馬兒最後望她的眼神,心情很是複雜。

她將頭靠在他的肩頭,輕輕道,“不知宮中是否允許我將兩匹小馬帶進去。”

屠涯沒說話,他知道陸瑤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小馬帶回宮中撫養長大,伸手攬了她的後背,他原以為今日替馬兒接生會讓她從新生命中得到些什麼,從而從太後的逝去中得到釋懷,結果……不知是否是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