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服氣,你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我也是。
我不服氣,所以賭氣一樣,讓自己更加忙成了陀螺,去學習更多的東西。
我還安慰自己,有什麼關係,爸媽不愛我,但是我還有祖父。
那時候,祖父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很長時間裏,讓自己活得有價值的一點就是,得到祖父的肯定,那讓我覺得,我在那個家裏,是有價值的,是有人愛護的。
不是沒有人愛我的。
知道有一次,
有一次,祖父說,其實,你哥比你聰明有天賦。而我看到祖父眼中對你的期望。我才知道,祖父並不是更愛我。
但那有什麼關係,祖父是愛我的,那就行。”
簡陌白從不敢置信,到漸漸安靜地凝聽。
病房裏,隻剩下那道粗嘎的女音,緩慢卻有著自己節奏地,講著自己的故事。
“可是我更討厭你了,我一度認為,是你搶走了爸爸媽媽,你都已經有爸爸媽媽了,為什麼還要來和我搶祖父,我隻剩下祖父了啊。”
女人好似講著的不是自己的故事,她好像旁觀者一樣,講著別人的故事。
“你還記得這傷疤,是怎麼來的嗎?”她抬眸,落在那已經變成褐色的疤痕上,食指輕輕撫著。
簡陌白太虛弱,麵如白紙,蠕動著嘴唇,好半晌,才道:“忘記了……”
床畔,女人輕輕笑了一下:“我上小學的時候,隱瞞了家世,然後入學被高年級的人欺負了。
後來被你發現,你逮著我就拖到了自己的臥室,你還很粗魯地揭了我的衣服,把那些衣服下的傷痕露了出來。
簡陌白,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你處理傷口的手法那麼好。
你把我處理好傷口,就丟出你的房間。
我怕你告訴祖父,這樣祖父就會對我失望,覺得我沒有用。
結果我膽戰心驚了一整天,見祖父都沒有責怪我,才相信你沒告狀。
後來有很長時間裏,我每天帶傷回家,你每天逮著我就扔到你臥室處理傷口。”
女人的指尖微微用力,摁在簡陌白肩膀上的傷痕上:“你這個傷痕,是跟社會小混混打鬥弄傷的,是為了替我擋住那一刀子受傷的。後來我就覺得,我哥很厲害,我哥會保護我。”
簡童問向對麵的簡陌白:“你還記得,當時你打架的時候,說了什麼嗎?”
簡陌白眼神爍了爍。
簡童繼續道:
“你說:我妹妹隻有我可以欺負,別人都不行。”
女人陳述完。
床上,簡陌白把發白的唇瓣抿得更緊。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不太那樣討厭你了。因為我知道,不光隻有祖父愛我,原來,我還有哥哥會保護我。”
簡陌白聞言,肩膀一顫,不知是想到什麼,灰暗的眼裏,多了一絲別樣的情緒,他猛地埋頭,幾乎埋進胸口了。
“我們以前明明好好的。”簡童對著麵前的腦勺子,有一句話,她堵在喉嚨裏,眼眶漸漸紅了,才哽咽地問道:“我們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樣子?”
簡陌白猛地抓緊了身下床單,心髒噗通噗通失速地跳了起來。
奇怪了……明明,什麼東西都沒有吃,怎麼嘴裏更苦更苦了,他愣神地盯著自己身上的被褥,眼神有些呆滯了起來。
“那個說過,別人都不能夠欺負我的哥哥,去哪裏了?
那個我一度以為,是我保護神的哥哥,為什麼我們越長大,越變了模樣。”
簡童紅著眼圈問著,即使經曆過不如意,她也沒有紅過眼,即使剛剛經曆了沈修瑾的期滿,她依舊能夠保持最基本的風度。
簡童也覺得奇怪,明明她已經無動於衷,明明她已經是情緒控製的高手,明明早已冷漠木然,為什麼要紅了眼圈。
“祖父把什麼都給了你。”好半晌,簡陌白氣息虛弱的說道。
簡童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許久……是因為金錢?
因為權力?
因為榮華富貴?
“我其實也嫉妒你啊。”簡陌白被那雙充斥著過多他無法接受的情緒的雙眼,注視著,頭皮一陣發麻,終於,他也說出了幾十年來從不曾表態過的心理:
“你說爸媽對我關愛有加,可是我每次看到祖父對你親力親為的指導,明明我才是簡家的長子,可是在祖父的眼中,隻有你,沒有我。
我貪玩兒,祖父不會阻止,你玩兒一會兒,祖父就已經耳提麵命。
於是我更加貪玩兒,我想要祖父也關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