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奈何相見(1 / 2)

清早起來,一眼看見衣架上搭著的碧色旗袍,蘇繡取下來扔掉。翻櫃一找發現一半都是這個顏色,蘇繡索性撩開,終於在箱底找到一件白色繡青藤的旗袍。

夏天的早晨,院子裏飄散著一層薄薄的霧。淡煙微籠,亦真亦幻,霧氣沾上衣襟一陣清涼。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

蘇繡隻顧著腳下的路,不妨撞進一個懷抱,愕然抬頭。姚鄭鈞一身白色西服,靠在車門上看著她,似乎等她有些時候了。

想起昨日在景凝閣看到的,蘇繡態度冷淡了一些,“姚先生找我有事嗎?”

姚鄭鈞怔怔看她,恍然沒有聽到她的話。

蘇繡疑惑的瞅了瞅自己,思忖著,半晌才恍然記起這件旗袍是那年與姐姐湘繡一起定做的,一模一樣的兩條。

“姚先生?”

“嗯?噢,抱歉。上車吧,我送你。”姚鄭鈞不再看她。

蘇繡沒有動,“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是自己坐車去學校吧,不麻煩你了。”

姚鄭鈞這才發覺蘇繡的態度已經不同往日,眼中顯出一絲不解,“怎麼了?這條道上已經不通車了,已經發公告了,你沒看到嗎?”

“不通車?怎麼會,這一帶還有許多居民的,大多生活清苦,他們以後怎麼辦?”蘇繡皺眉。

“政府既然這麼做了,定有他們的考慮。”

蘇繡無奈,隻得跟著他上了車。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車內氣氛沉悶。蘇繡透過車窗看到許多步行趕路的人,心中酸澀。這個世界,貧窮的人性命如草芥,不值一顧。

臨末下車的時候,姚鄭鈞突然叫住了她,“蘇繡!”他沒有叫他蘇小姐,他認真的看著她,“你真的很像一個人。”

蘇繡冷言,“像誰?恐怕這句話早就是戲劇裏的台詞,被你說了一萬遍了。”

姚鄭鈞一愣,眼神變得飄渺,“真的很像。”他想起最後見她時,她跟他說她要去法國了。他們在一起是不可能的,隻會讓兩人都痛苦。她的表情也是這樣冷凜,如出一轍。

蘇繡看了看他,轉身進了學校。

姚鄭鈞看著那個身影越來越模糊,心下淒楚。那時候年輕氣盛,總以為她不過是無理取鬧自卑心作祟。總有一天想清楚了她會回來,為了賭一時之氣沒去找她,誰知道就這樣錯過了一輩子。這些年,去了法國找她,大使館裏沒有記載。塞納河岸的埃菲爾鐵塔,高大巍峨的凱旋門,美輪美奐的盧浮宮,統統見不到她,終究找不到了。

征遠。

清晨十分,天邊飄散著蒙蒙的霧氣,幾星蔥鬱之色若隱若現。征遠的東北角遠遠看上去一團米色,那便是為參謀長而臨時修葺過的兩層小洋樓。

守門的侍衛靠在黑色鏤花大門上正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眼皮沉重的打架起來一副很渴睡的樣子。隻聽一陣隆隆聲由遠及近,兩人均是神色一凜,登時清醒了七八分,對望一眼便啪啪立正行軍禮。鐵門緩緩打開,一輛黑色轎車飛速開進去。

那兩人被帶起來的風冷的打了個寒噤,朝裏麵看了一眼,“我們也該休息了,也好跟何副官複命。”

藤佑謹拎著外套打開臥室門便看見方仲媚笑著歪倚在沙發上,將外套掛好在衣架上,“不記得我說過什麼?最好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誰放你進來的?”

方仲用白皙修長的手拂一拂額前散亂的發,一臉陶醉,“哎,隻有你不知道我是多麼魅力無邊。”

藤佑謹鬆了鬆襯衣領口,挑眉,“那麼是梅嬸?”

梅嬸?方仲沒好氣道,“她早拜倒在你的軍靴下了,我可沒奪人所好的興趣。”

藤佑謹不再搭理他,徑自走出去,在門邊回頭,“給我立刻出來!”

方仲不懷好意的笑了,不知又在琢磨什麼鬼主意,愈笑愈得意。

“還要我請嗎?”方仲嚇了一跳,身上一抖噗通一聲掉在地上,看著門口優雅端著酒杯的藤佑謹,“不就一破房間嗎?難不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怕我搜出證據來?”

藤佑謹掃他一眼,“滾出來!”

方仲哆嗦一下,“出來就出來,我還不愛呆這沒情調的地方。”

方仲一出來就像沒骨頭一般沾上沙發就倒上去,兩手疊放在腦後,翹著腿十分愜意。懶懶開口,“我說怎麼一早上的火氣這麼大啊,難道對昨晚的小美人不滿意?”說著有些興奮,他一下子坐起來,不過仍舊不成樣子。

藤佑謹端坐在吧台前,斟滿酒,慢慢喝起來。

兩人都是行伍出身,不過藤佑謹走路仰首挺胸,無論什麼時候都把背撐的筆直,方仲平時行徑卻像十足的痞子,當然該嚴肅的時候他也不馬虎。

“怎麼了,你們吵架啦?佑謹啊,不是我說你,對美人就該溫柔一點。看你昨晚把一包廂的人都嚇愣了。”方仲無可奈何的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