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明的醫術造詣藤佑謹並不懷疑,隻是這樣的結果太出乎他的意料。重要的是這個女人居然將這麼大的事瞞著他,這個女人!藤佑謹咬牙,臉色鐵青。
鄭家明是靖平教會醫院的專家,精通中西醫,留學回來後就自創一種中西結合療法,蜚聲中外。他太忙了並不常出診,這次也是受了藤父重托前來。自剛才將診斷結果以及化驗結果告知藤佑謹後,他臉色一直往下沉,此時隻能用黑雲壓城來形容了。那個叫蘇繡的女人中過一種極其罕見的毒,因受重創而不容易受孕的體質竟然又懷上了,深宅大院裏的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他也並沒有興趣知道什麼。他隻是因為在這裏呆的時間有些久,有些不耐了。雖然如此,鄭家明並沒有顯出不耐煩的神情,良好的家教並不允許這種表情出現在他臉上。鄭家明掏出金色懷表看了一眼。
藤佑謹注意到了他這一動作,緩和了表情道:“給鄭醫生添麻煩了。”鄭家明微微頷首:“受藤老爺所托,理應如此。”藤佑謹又大聲對外麵道:“來人。”一名侍從官麻利地跑進來站定就聽藤佑謹說:“派車送鄭醫生回去。”
已經過了子時,靖平城籠在黑色帷幕下,天空一絲星子也沒有,偶有寒風呼嘯刮過,一陣簌簌輕響。窗戶大開著,寒風呼呼吹進來,藤佑謹卻渾然未覺,一手撫在窗欞上,捏著木質窗欞咯吱作響。蘇繡曾中過毒,是誰下的毒,她前幾年都在澳洲,難道是姚弈天?這個女人,這般倔強,為了一個姐姐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搭上了。藤佑謹恨她的執著,又心疼她的執著,是的,她瞞著他,他更多的卻是心疼。
藤佑謹有些煩躁地抽出一根雪茄來抽,這是穆真一給他的,他從來沒抽過,他一直不喜歡這嗆鼻的煙味,可是現在他覺得也並沒有那麼不能忍受。
穆真一來的時候,就看到滿地的煙頭,藤佑謹穿著薄薄的軍裝單衣坐在窗台上。
穆真一頭一次看到藤佑謹失態,不禁有些後悔此刻闖進來,隻是垂著頭,不知道藤佑謹叫他來有什麼事,低聲問:“司令叫我來有什麼吩咐?”半響不見藤佑謹說話,穆真一抬頭看他,他已經恢複了淡漠神色。
“查一下夫人院子裏的人,一個都別落下。祖籍哪裏,家中幾口人,在哪謀生,查的越仔細越好。另外,蓮園的小廚房也要添些人手,你去尋幾個可靠的人來。這些事都做好了直接向我彙報,辦得越快越好,切忌走漏風聲。”藤佑謹沉聲吩咐。
穆真一本以為是關於圍剿黑旋風的事,或者是關於綏北官員無故進入靖平卻沒有通告的事,沒想到是這些瑣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司令,關於綏北官員無故入境……”
“這事我已經安排方仲和宋立言去辦了,你盡快做我吩咐的事就好。”藤佑謹打斷他。
穆真一聞言愣了愣,司令向來吩咐他做的都是頭等重要的事,剩下的才會交給方仲和宋立言去辦,這樣看來,蘇繡在司令心中的位置也太重了,穆真一眸光一閃凜然道:“是,我這就去辦。”
一夜未合眼,淩晨時分,天光微亮,藤佑謹推開花廳的門,隻見入眼是一片皚皚白雪,昨夜竟是下了一夜的雪他都未覺。藤佑謹一路踏雪來到蓮園,園子裏很靜,隻遠遠瞧見廚房有熹微的燭光。
來到正廳一眼看見蘇棋對兩個小丫鬟說著事,見藤佑謹來了,三人微微一福道了聲司令早。藤佑謹點點頭,挑簾進了內室。
蘇繡還未醒,閉著眼,嘴角含笑。藤佑謹忍不住輕輕拂上她的嘴角,不想蘇繡忽然皺了一下眉咕噥道:“好涼。”藤佑謹輕笑一聲拿開了手,蘇繡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瞪著眼茫然看著藤佑謹。
藤佑謹含笑看著她,蘇繡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什麼時候了?我竟然越來越貪睡了。”
藤佑謹扶她坐起身柔聲道:“還早,是我來的太早。”又輕輕擊掌,侯在門外的蘇棋端著洗漱用品走進來,後麵跟著剛才那兩個小丫頭。藤佑謹接過蘇棋手中毛巾,在盆子裏浸泡一會兒又擰起,輕輕為蘇繡擦臉。
蘇棋平靜在一邊候著,後麵的兩個小丫頭早就瞪圓了眼睛互相對視一眼又立刻低下了頭。藤佑謹鎮定自若,蘇繡倒是不好意思,小聲道:“我自己來吧。”又抬手想要接過毛巾,藤佑謹卻避開了她的手,將她耳邊的碎發梳在耳後繼續幫她擦臉。蘇繡暗歎一聲,果然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呐,她的臉好疼。
此時藤佑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一手用毛巾輕輕在她唇上擦拭。蘇繡終於忍不住小聲抗議:“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