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淡薄的,一段回憶(1 / 1)

我就是在那個氣急敗壞的晚上回家時扭傷腳的,真的,看他一眼真的會倒黴,穿著帆布鞋走在平整的水泥地上,竟然也會輕而易舉扭到腳。

夜裏星光真好,街燈也亮了,黃色的燈光流淌,在這座鋼筋水泥的叢林沉澱出一片寧靜,於是風也息了,隻有夏夜的困倦的蟬鳴,在城市的角落和半空,此起彼伏。這城市真美,可是卻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在山西,在那,一個很僻靜的角落,一座,小小的石橋下。春天田野裏濃鬱的綠色可以裝滿整個窗戶,在充滿陽光的小小的屋子裏狂熱地生長,田裏有寂寞的墳頭,可那,卻是我幻想的源泉。

人家都說我長得不像外地人,對,他們是這麼說的,我在這座城市的同學。但不知怎麼的,我卻偏偏從那些話裏,聽出了鄙夷。我是過於敏感了,想必,敏感如貓。

我就這樣一步一歇地走回家,彼時,媽媽已然入睡,我小心地鎖好門,回到我狹窄而溫暖的房間裏,打開一盞小小的台燈,享受屬於我的夜晚。

這樣的場景真熟悉,上小學的時候我在一個跆拳道專業隊訓練,有一天實戰時受了傷,腳腫得穿不了鞋子,那討厭的傷不輕不重,卻恰好是令人無法走路的尺度,教練把我送回家,他抱著我走了一路,他身上,有硬淨的香。那是我的第一位教練,也是我兒時,對愛戀最初的了解,小時候的我是不是過於早熟了,甚至偷偷跟蹤他回家,他家住得真遠,那周圍有綠色的蔥鬱的樹木。年少的我一個人跟著他坐公交車,沿路,看燈火闌珊的街道,從冬天,到夏天,比我的訓練,還要艱苦百倍。

小時候可真傻,但我終於長大了,而且很美,甚至比他想象的美,那時,我早已離開他的隊伍。後來我笑靨如花穿了吊帶的裙子和細跟的玻璃鞋出現在在跆拳道比賽的裁判席周圍,他看見了我,我從他眼中,讀出了驚豔。他說:你長大了。是啊,我長大了,學會了隱忍。

他是不久前結婚的,婚禮前晚,我發短信給他:教練,你知道我喜歡你多久嗎?

他說:不知道。

我說:三年。

他調侃地說:才三年啊。

我說:我總是偷偷跟著你,和你坐一輛公交車,可是,你看不見我。

他說:可是,你太小了。

我說:那麼現在呢?我足夠大嗎?

他說:以後我陪你去坐地鐵吧,這座城市的地鐵就要開通了。

我說:好啊。

心下,卻是落寞,太晚了。隻是默默地在心底說了句:新婚快樂。他的新娘很漂亮,是曾經專業隊女隊的隊長,但是我認識他,更早,我記得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怎麼總是一個人,為什麼不去和他們聊天?

我一向不合群,內心孤絕激烈,隻是現在,才學會了偽裝。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為什麼今夜會莫名其妙想起他來,也許是因這腳傷的痛太熟悉,也許是因這夏夜溫婉得讓人禁不住動情,但是我因那個叫宋子飛的男人而在心裏引起的那陣騷亂和不甘準確無誤地提示我,我又一次心動了。

真的,並非隻有男人才有征服欲。

而我,貪婪的像任何一隻食肉動物,隻允許我丟掉食物的殘渣,絕不容許我眼中的獵物,從我麵前走掉。

我在心裏突然冒出了一種很奇怪的想法,我會和那個叫宋子飛的男人發生點什麼,而且,會讓人,無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