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朗星稀。
輕柔的月光如水銀瀉地,鋪滿整個山林,青草尖尖上的水珠,在月光下散發出螢石一樣的光芒。
胡月月側臥在草叢旁,腦袋上仰,深邃又憂鬱的目光追隨著半空中的滿月,臉上的表情一半……抽搐?猙獰?
人類的臉部肌肉群非常發達,可以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情來,但很顯然,狐狸的臉就沒有那麼豐富,所以當她想把明媚跟憂傷結合在那張巴掌大的狐臉上時,妥妥的一出悲劇。
一定是因為今晚的夜風太過喧囂,才會讓她有成為文學少女的衝動。
胡月月抬起爪子,撫了撫有點撐的肚子,如是想道。
在死亡後,卻重生到一隻狐狸身上已經幾個月了,從最初的驚慌失措,到生不如死,再到狐淡如菊,她的心路曆程,差不多可以編出一部十公分厚的心理教材。
比如說她現在的食物圖譜,就有諸多槽點。
剛出生的小狐狸唯一的食物是母奶,在稍微長大一點,牙齒堅固以後,她的食物就換成了老鼠、青蛙、小鳥……
當了二十多年的人類,吃慣了各種精心烹飪的美食,到頭來居然淪落到必須吃老鼠來維持生計的下場,記得當時她還對著天空發誓,就算是餓死,也絕不吃一口來著……
將真的,要不是當初餓到差一點就嗝屁了,奄奄一息的時候,母狐狸把食物放到了嘴邊,饑餓使她條件反射的張開了嘴——真香!
也許她還可以期待第三世?
其實,都已經吃了一段時間的母乳了,再吃各種生食,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吧?
想想站在食物鏈頂端的貝爺,為了做個節目,基本上已經把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吃了一遍,似乎她這種為了生存吃點生肉也不算什麼。
胡月月翻了個身,伸展著四肢,肚皮朝天。
這個姿勢對於一隻動物來說有點怪異,但這差不多就是人類正麵仰躺,屬於基本操作。
順便還能給全身做個月光浴。
不知道今天的幾月幾號,但是天上的月亮它又大又圓,又白又亮,跟上輩子見到的那種小模小樣完全不一樣。
胡月月吹著夜風,身心放鬆。
在這個不知名的時空,不知名的山林,以一隻狐狸的形態,大大咧咧的曬著月光。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慶幸自己能夠重生。
在死後還能夠重新活著,這是得多大的幸運啊。
哪怕是以老鼠青蛙為食,哪怕是短暫的壽命,但隻要可以瀟灑自在的活在這美妙的人間,可以肆無忌憚的欣賞著這方美麗的天地,可以擁有獨立不受拘束的思想,夫複何求?
活著真好!
胡月月動了動腰肢,舒服的直哼唧。
今晚的夜色很美、夜風醉人、更重要的是心情舒暢。
銀白的月光很溫柔,照在身上清清涼涼,像是炎炎夏日裏的一汪清泉,透徹舒心。
胡月月閉上眼睛,放鬆呼吸,默默的享受著這一刻的安寧。
月光似水、似綢,輕柔的將她淹沒,仿佛置身在溫潤的泉水裏,又好像是在母親的懷抱裏。
月光透過皮毛、毛孔、竅穴,進入到她的身體裏,有的逛了一圈後又出去了,有的稍作停留,然後消失不見,還有的則慢慢的彙聚到她的眉心處。
“吱吱……”
母狐狸站在洞穴口,衝著草叢叫了幾聲。
胡月月抖了抖耳朵,沒有動彈。
聲音似在耳旁,又似在天邊。
她似睡非睡,雲裏霧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