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草原的蛐蛐混合樂隊還沒消停,蒼穹之上星辰的光在淺藍的天際慢慢開始變淡,火堆裏的柴火早已燃盡。
阿卓已經靠著自己的行裝在草地上睡著了,鼾聲跟蛐蛐的叫聲一唱一合,仔細聽,還頗有成曲的格調。
秦晉之背靠著一匹馬閉目養神,後半夜馬兒吃飽喝足被固定拴在了這邊,跪膝趴著給人當起了免費靠墊。
隔著馬兒溫熱的皮膚,屬於它身上的氣味兒便一股腦兒地鑽進了秦晉之的鼻孔裏,秦晉之皺了皺眉,擱在旁邊的手卻有什麼東西在他手心裏一晃,他本能地睜開眼。
總不能是馬蹄子自己鑽他手裏了吧?
睜開眼的秦晉之對視上了殷璃烏黑的大眼睛,差點沒把這個趴在草地上就露出一個腦袋來的人跟睡在帳篷裏的女人聯係在一塊兒。
秦晉之當即無聲地動了動唇,口型一動,唇語,“你腦袋被馬蹄子踹了?”
大晚上的趴在草地上還隻露出一個腦袋來,不知道人的視線在睡眠突然被打破時會因為角度問題將看到的畫麵分割麼,秦晉之一睜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自動分割了的畫麵——一個腦袋突然伏在地麵高於二十厘米的地方,懸空了,其他部位,沒了!
簡直跟恐怖片裏半夜女鬼從電視機裏爬出來的效果有的一比。
殷璃才在嘴角豎起中指就被秦晉之這一句唇語給打擊得腦袋晃了晃,呸,你腦子才被驢踢了!
她朝不遠處睡著還打著鼾聲的異族小夥子看了一眼,臉上的神情一變再變,拉過秦晉之的爪子在上麵一筆一劃地寫字。
奈何她傷了右手,右手胳膊腫成了一條葫蘆瓢,為了讓秦大少看清楚自己要說的話,她隻能用左手一筆一劃,中途還艱難地從草堆裏爬起來挪到了秦晉之的身邊。
秦晉之的手被她一手扯著,手指在他手心寫字時一筆一劃一點也不連貫,寫著寫著還突然停下來,在思索……
別以為她是在思索什麼跟案子有關的事情,她就是突然想不起來那個字怎麼寫了!
秦晉之抽著嘴角,把被她拽著的手收了回去,在殷璃瞪眼的同時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雖然沒有信號,可手機電量還是有的,萬一走狗屎運地走到了有信號的地方,打個電話也是可以的,然而現在,這個手機隻能在半夜用來作為兩人不對外人說的交流工具了。
殷璃看他遞過來的手機,看清上麵的字眼時嘴巴都給氣歪了。
秦晉之:殷警官,平時寫字少吧?要多練練啊!
殷璃:“……”一雙大眼睛跟探照燈似得盯著旁邊的人,想要摩拳擦掌,結果發現自己現在隻有一隻巴掌可用,又後知後覺地發現秦晉之正帶著欣賞目光瞅著她那隻受傷手臂,那可不是一個醫生該有的關切目光,那是在幸災樂禍!
殷璃:“……”如果還有那種蚊子,她祈禱,蚊子你咬這廝的臉吧,讓他嚐試一下真正的豬頭!
不過好在殷璃腦子裏還有正事兒,沒閑工夫跟秦晉之扯皮,惡狠狠地把他手機搶過來,用左手在上麵打了一行字。
殷璃:這個人有問題!
秦晉之瞥了一眼手機屏幕,不動聲色地在下麵打字回複。
嗯,問題還很大!
殷璃:“……”這貨居然也察覺到了!遂低頭又打出一串字來。
阿卓的父親是在三年前去世的,推算起來,正好是他帶著民警進山接觸那個族群的下半年,死因是墜崖身亡!
秦晉之眉頭蹙了一下,跟殷璃深深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目光又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那邊靠著行李呼呼大睡的小夥子。
說到阿卓的父親,也是讓秦晉之覺得怪異的事情。
阿卓的父親其實就是牧民聚集地的一個普通人,因為早些年外出過,進過大城市,與對漢族文化不了解的當地人不同,還學會了說漢語,阿卓的漢語就是他教的,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父子倆成了這個族裏能唯一一對能漢人交流的人。
沒有了語言障礙,加上這些年深山裏景區的開發,時常有遊客進來,父子倆便幹起了向導的職業,來錢快,而且還輕鬆。
從這兩天阿卓的待人接物就能看得出來,這小夥子已經練就了一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上次那些民警為了查案追蹤到這裏,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聽得懂漢語的人,便花了些錢請他們當向導。
聽那批辦案的民警說,阿卓他爹對這一帶的地形很熟悉,進山還能抄近路走舒坦的路,對那個地點有危險都如數家珍,但他死的地方是在這一帶口述相傳最危險的路段。
那個地方被當地人稱之為‘地獄入口’,據人口述形容,那是一處斷崖,崖下有地表斷裂的口子,裂縫應該是地表運動隨著時間的推移口子越來越大,當地人對那個地方十分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