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小時候的記憶斷斷續續的，記得不太清楚，稍微大了一些之後到了入學的年紀，鎮上沒有學校，要上學的話隻能是去很遠的市裏麵，榮智良的母親就把裁縫鋪賣了，陪著他在市裏麵租了一間新的鋪子，一邊繼續自己的工作一邊陪他念書。
他從小上的就是最好的學校，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最起碼相比較同齡人來說是最好的。
可是上學的第一天，學校裏麵就來了一群人，直接把他帶走了。
那時候他才知道他也是有父親的，還活著，根本不是自己母親嘴裏說的那樣得病去世了。
跟在他父親身邊的阿姨看著很和善，給他買了很多玩具。
“其實後來我猜想我母親一直給我用最好的，是不是就是怕有一天我會因為這些東西跟別人走，忘了她。”
榮智良靠在床上，目光飄向窗外，仿佛窗外的遠方有他想要的答案一樣。
榮智良沒有要那個阿姨給他的玩具，因為那些東西他都有，堆了滿滿一整個屋子。
父親告訴他以後會帶他到北方生活，他問他的父親，那母親怎麼辦。
她有她自己的生活，以後你會有新的母親。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父親身邊的女人朝著他和善地笑了笑，可是這樣的笑容讓他感到害怕。
一個五歲的孩子，除了哭之外並不能做出任何反抗。
“後來我離開江南了，之後再也沒有見過我母親，到現在，其實我都不明白我母親到底有沒有來找過我，或許是找了，但是紅姨沒有讓她見我，或者，根本沒有來過。”
錦繡坊是榮智良的母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沒有遺言，隻是在生病去世之後拜托律師把一份已經做好的遺產公證送到他麵前，告訴他以後錦繡坊就是他的了。
“你很想念你母親？”我看著他的側臉，心裏有些難受。
茶杯裏麵冒出的氤氳熱氣漸漸散了，茶葉飄落在杯底，茶水的顏色漸漸變得深了，有些渾濁。
從他的側臉看不出有什麼情緒，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是迷茫。
我不是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迷茫。
“不想念吧，這麼多年，我早就忘了她長什麼樣子了。”
五歲就離開母親身邊，後來輾轉了很多地方上學，其實也並沒有在自己親生父親身邊多少日子過，我猜想，他甚至沒有在同一個城市待過很久。
“你有什麼想不明白的麼？”我遲疑著問道。
榮智良的目光從窗戶上收回，轉過頭看著我，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就是想知道，如果你是我母親那樣的處境，會怎麼做？”
榮智良的母親深深地愛著他的父親，但是沒辦法在一起，門不當戶不對，隻是一次她們那個小鎮的旅遊開發項目，年輕有為的男人跟單純天真又很有才華的女孩兒相遇的愛情故事，既然成了故事，大多是淒美的，不會有什麼好結局。
榮智良的母親選擇了沉默，默默聽說自己心愛的男人跟別的女人結婚，默默地撫養大了孩子，沉默但是又很努力地生活著，忍受著小鎮上那些人背後的指指點點。
我不知道榮智良的父親為什麼後來突然又把他帶回去，而且從他的故事裏麵來看，很顯然齊萬紅是同意的，似乎還是頗為讚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