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楚惜從地牢裏出來時,一直強忍的翻湧感終究是忍不住,漲潮般湧上喉頭,令她哇地一下吐出來。
凡是能想到的酷刑,方才她在地牢中都見了個遍。
這些慘絕人寰的刑罰,真的都是宋軼戈下令執行的嗎?
她從未見過如此讓人絕望的地方,毫無生機,即使她不是死囚,進去一趟也會覺得自己突然了無生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常寧宮的,就連沐浴時,都會想到那個被除了腦袋都被浸在汙臭發黑的水池中的人,浴桶裏芬芳的花香,到了她的鼻尖,都是腐臭味。
她幾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直到撲上鬆軟的床,她的心才稍安一些。
“主子。”蓮兒幫她將頭上的首飾一樣一樣地卸下來:“方才劉總管遣人來說,皇上正在處理恭親王的餘孽,讓您不必等他了。”
“嗯。”她重重地應了一聲,將臉埋進被褥中。
不來也好,一來她確實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二來她既然決定要離開了,就不要再徒生枝節,免得到時候自己又心有眷戀,舍不得離開......
第二日一早,齊楚惜便醒了過來。
蓮兒已經將包裹收拾好了,她看了看天色,手腳麻利地洗漱完,趁著天還沒大亮,行色匆匆地往宮門口去。
她讓宮女穿上了自己的衣袍躺在床上,自己則換了宮女的衣服。
宮門口坐著兩個正在打盹的侍衛,見到她們,懶洋洋地問:“出宮?可有手諭?”
蓮兒急忙點點頭,將齊楚惜昨夜寫好的宣紙遞給他。
侍衛草草看了一眼,就將宮門開了一條小道讓她們出去。
手諭落款是齊才人,皇上昨兒才宣布擇吉日封後的人,她讓放的宮女,誰敢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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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後,張煜臣跟著宋軼戈回到禦書房。
“皇上,這是恭親王家中抄出來的,都是這些年貪汙所得。”張煜臣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張紙。
宋軼戈看都沒看,便將紙扔到一旁:“統統充入國庫。”
“那......恭親王府的家眷奴仆您看怎麼處置?按理說謀反罪當抄九族......”
宋軼戈一掌拍到檀木桌上:“這就是你跟朕說的,有要事相商?”
張煜臣眼觀鼻鼻觀心:“皇上恕罪,微臣以為既然是謀逆罪,還是要謹慎處理為好。”
不知道為什麼,他今日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早朝時便想趕緊去常寧宮看看,可好不容易挨過了早朝,又被張煜臣攔了下來。
“參見皇上。”劉總管適時進了禦書房,麵色一片凝重:“皇上,楚貴妃斃了。”
腦袋中一直亂七八糟的思緒好像突然在這一刻就清明了,早朝時便一直在腦中閃爍又抓不到的光,此時終於清晰起來。
宋軼戈猛地起身,剮了張煜臣一眼,腳步淩亂地朝常寧宮跑去,毫無半點帝王尊儀可言。
張煜臣沒跟出去,他摸摸鼻頭,往外望了一眼。
瞧這個天色,楚惜應當已經離開都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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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楊柳依依的江南水城。
漫天的春色,傾灑在街道上,籠罩著玩鬧的孩童、相伴出街遊玩的少女和街邊琳琅滿目的小玩意上。
“老板娘,這對簪子多少錢?”
不知何處,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白皙而骨節分明的纖纖玉手拿起對簪中的一支,別到同行少女的頭上,迎著驕陽,雛菊栩栩如生。
“蓮兒戴上這個可真好看!我看啊,就沿著這條街走回客棧的功夫,給你提親的人啊,就能踏破咱家客棧的門檻。”
“姐姐你別這樣說!”年紀較小的少女羞紅了臉:“蓮兒還不想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