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卿寒今兒都在宮裏,到了傍晚時分才讓易德來接人。他知道慕九卿不喜歡跟那些嚼舌根的命婦摻合在一起,所以到了飯點才來接人,免得她處在宮裏會尷尬。
更大的原因,大概是擔心無垢宮。
畢竟慕九卿對諸葛茗,始終存了一份婦人之仁。
薄卿寒答應她不會動諸葛茗,但不代表,他不會防著諸葛茗。所謂的不動,也隻是在這件事上,記一筆血債而暫時不償罷了!
禦花園內,公主諸葛茗坐在亭子裏,周遭三三兩兩的妃嬪,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夜幕降臨之後,宮燈璀璨,落在這些花容月貌的女子身上,竟讓慕九卿覺得何其悲涼。
女人這一生,囚在這富貴打造的金籠子裏,這麼多女人為了搶一個男人而爭得頭破血流。表麵上風光無限,奴才們卑躬屈膝,可長夜孤單的寂寞,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小姐?”紫苑陪著慕九卿在假山後頭站著,“您是擔心與公主打照麵,所以便在這裏等著嗎?”
“往日裏覺得情義身後,如今卻隻覺得虛偽。”慕九卿苦笑兩聲,“既是故人已非昨,何必枉作偽君子?這裏極好,安靜又不必摻合其中,咱們也樂得自在。”
紫苑笑道,“奴婢也覺得甚好,總覺那些人各自兩副麵孔,委實叫人瞧著心裏瘮得慌。誰知道哪日,笑著笑著便背後捅了一刀子,倒也委屈得很!”
慕九卿輕笑,拂落身上的落花,“是這個理兒!所以,咱們沒必要過去。今年宮裏的菊花開得甚好,左不過這花看看就罷了,沒必要近距離觀賞。”
“小姐若是歡喜,隻要說一聲,保管咱家姑爺能把禦花園都給搬回去!”紫苑打著趣兒。
慕九卿麵色微熱,“你這死丫頭,盡說胡話!這禦花園乃是皇家之物,豈能說搬走就搬走?”
“是以,小姐不是擔心姑爺不照做,而是怕皇上怪罪?”紫苑笑嘻嘻的湊上來,“小姐的臉都紅了,可見對姑爺是動了真格的!”
慕九卿抿唇不語,有些事騙得過自己,騙不過別人。事到如今,再自欺欺人也沒什麼意思,所以幹脆不說了。
驀地,有暗影從頭上籠下,“這偌大的皇宮裏,竟還有躲著不喜熱鬧的女子,委實稀奇!”
慕九卿愕然抬頭,心頭雖然訝異,麵上倒沒什麼波瀾。
乍見眼前這男人,濃眉闊目鼻梁高懸,唇瓣微厚,儼然就是早前在長街上所見的東鏡國皇子。之所以第一眼沒認出來,是因為這人穿了大周的衣服,讓慕九卿晃了神。
東鏡國五皇子——佐理?!
“你是何人?”紫苑警惕,當即堵在了慕九卿跟前,“這是禦花園,乃是皇宮大內,豈容爾等輕薄!”
“嘴巴就是用來說話的,你們大周不是聲稱禮儀之邦嗎?怎麼,還說不得?”佐理負手而立,“這輕薄二字,委實不敢當,畢竟在下什麼都沒做啊!”
“你!”紫苑啞然。
慕九卿眉眼微沉,吃不準這五皇子是什麼意思,是知道她千歲府的身份所以刻意靠近,還是無意間闖入了她的視線?如果是前者,倒也有趣。但若是後者,那便沒什麼可說的。
她不是喜歡惹事的人,但也不怕事兒!
“閣下可聽過登徒子?”慕九卿麵無表情。
“何為……登徒子?”佐理微微一愣。
慕九卿輕嗤,“大周為禮儀之邦,素來男女有別。若閣下連登徒子都不知曉,那還得仔細研究大周的民風民俗才是!”
語罷,慕九卿抬步就走。
佐理當下擋住她,“你把話說清楚,何為……登徒子?”
“你這人好生無禮,擾人清靜不說,還糾纏不休到底是何道理?”紫苑惱怒,“再不讓開,小心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佐理濃眉皺起,“姑娘,請賜教!”
“想不到蠻夷之邦,竟也言不符實,倒有幾分孺人之氣。”慕九卿斂眸,“你方才那般可不就是登徒子嗎?男女之別,當敬而遠之。這裏是大周皇宮,不是大漠無垠!”
“你……”佐理詫異,“我便如此明顯?”
“容貌是其次,隻這氣度非中原人的儒雅。”慕九卿瞧了一眼四下,“閣下可以讓開了吧?”
佐理有些理虧,躬身作揖道,“得罪!”
慕九卿抬步就走,誰知下一刻佐理忽然伸手握住了她胳膊,“等等,敢問姑娘芳名?”
他的力道有些大,以至於慕九卿吃痛蹙眉,音色旋即冷冽無溫,“放肆!”
她狠狠甩開佐理的手,眸色淩然。
“真熱鬧!”低冷的聲音從假山後傳來,緊接著便是那漫無邊際的寒意快速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