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瑜僵在原地,甚至連眨眼的動作都像是一種褻瀆。
愚鈍五年,一朝頓開。事到如今,他如何還能想不明白這一切背後的孽緣?他的眼睛,是妹妹的?是母親叫人活生生地從他眼眶裏剜出來,給自己移植換上的?
就像曉琳說的,魔鬼早已伸出了無法抵抗的獠牙。
但阿憐,她卻選擇做那個替下十八層地獄的天使,讓所有無法心安理得的人,可以繼續心安理得地活。
“大哥,你在阿憐姐心中是最善良最有情義最值得愛慕的,以前的每一天,我看到她看你的眼神都是發光的。我想,如果我是她,也絕不願意把這個真相告訴你吧。她一定舍不得看到你這麼自責這麼愧疚的樣子……”
“醫生!病人醒了,胎兒要怎麼處理?家屬商量好了沒有!”
聽到裏麵的傳來的消息,荊楚瑜顧不得周遭的阻攔,一個箭步衝了進去。
“醫生,保孩子……”虛弱的女人自眼中祭出溫和的光芒,枯瘦的手指一點點爬向祈求,“求求你,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不要再胡鬧了,你這個狀況繼續妊娠是會沒命的!”饒是醫生見慣了生死場,當下卻也不得不為這樣絕望的母愛和堅持而走心動容。
“阿憐……”荊楚瑜撲到床前,一把攥住喬憐的手。
那一瞬間,他恨不能燃盡自己全部的生命力來溫暖這隻手裏的冰冷。
“阿憐……你……阿憐……”
他叫著她的名字,叫到語無倫次,叫到泣不成聲。
他恨透了人腦保存記憶的深刻度,遠遠超乎一個人內心所能承受愧疚的範圍。
他痛得快死了。
“阿憐……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楚瑜……”喬憐舔了舔幹裂的唇角,這會讓她接下來的笑容顯得更加自然而純粹。
好久好久,她都沒有對著荊楚瑜笑過了。
“你為什麼要知道……我不想讓你知道的。”喬憐輕輕抽回手,沿著荊楚瑜因悲慟而愈發扭曲的麵龐,一點點摩挲著,“隻有你,我一點都不想讓你痛苦的……”
“別說了,阿憐……是我蠢,是我笨!我為什麼要那麼對你……阿憐,阿憐你原諒好麼?”
“傻瓜。我又沒怪過你……怎麼原諒呢?”喬憐把身子靠在荊楚瑜的懷裏,攥著他的大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孩子……醫生說是個男孩子,我們……給他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這是我的……孩子?”
荊楚瑜怔了怔,像個慌了手腳的孩子似的跪下身。他小心翼翼地貼上喬憐的腹部,雖然他不確定自己能聽得到什麼,但那種幸福的儀式感已足夠他淚流滿麵了。
“傻瓜少爺。”喬憐輕嗬一聲,細膩的手指如多年前的習慣,輕輕捋順著荊楚瑜柔軟的短發,“阿憐這一生,隻有你,唯有你……”
可是歲月不會靜止在這麼溫馨的畫麵上,死神的腳步永遠是激烈而無情的。
隨著儀器一陣詭異的嗡鳴,喬憐垂下了手,大口鮮血隨著激咳嗆進呼吸機。醫護人員大手大腳地推開荊楚瑜——
“家屬出去!病人情況不好!”
“阿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