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氏看著手裏的窩頭和餅子黯然神傷的時候,胡葉兒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對她擠眉弄眼了一下,劉氏這才鬆了一口氣。
夜深的時候,胡葉兒估摸其他人都睡了,偷偷地從懷裏拿出胡萊特地分好的布包塞給了劉氏。
劉氏接過了布包,手指抖抖索索地拆開了布包,摸到裏麵是圓溜溜的鴨蛋後,心裏又感動又慚愧,流下了複雜難言的淚水。
自此後胡家的大草棚便定下了規矩,每隔兩天胡葉兒便會出去等著拿吃食,順便享受一頓美美的小灶,另給劉氏拿一份補身子的東西,其他胡家人則依舊是糊糊加窩頭或者大餅。
胡家人有人接濟的事情並不是秘密,因為他們家草棚附近的幾戶人家也有親友在堡裏照應,大家都心知肚明,沒什麼可說的。能住到牆角邊兒上的大草棚是一種實力,他們是情況差不多的人家,應當同進同退,相互提攜,犯不著幹那種對守衛打報告害人不利己的事情。
“老姐姐,您這孫女兒可真能耐!虧得我家姑爺還在裏麵是個小管事兒呢,也不能拿出這麼老些東西來。”一個長著圓圓臉的老太太笑著恭維胡老太太道。
沈家堡暫時沒有讓草棚裏的人做什麼苦力,大家每天按時領吃領喝的,除了不能常常洗澡有些髒以外,日子過的很是閑適。既不能隨便出這個圍牆走動,那麼每天坐在草棚外聊天就成了固定項目,反正棚外空氣較為流通,沒有日頭也能喘口氣,老窩在草棚裏會悶出病來。
胡老太太哼了一聲,原本有些不滿的心情在圓臉老太太的好話兒下舒暢了些許,卻依舊有些不足:“老些東西?兩天才送那麼一點糙糧玩意,將將沒餓死罷了。老妹子,你這是謙虛,能在堡裏當管事兒的怎麼不也得比我那個賣苦力的孫女兒強?肯定經常有魚肉什麼的潤潤嘴,隻不拿出來饞咱們這種小人家兒。”
“哎喲,還魚肉呢!”圓臉老太太似乎是聽到什麼大笑話,拍著大腿笑道:“老姐姐你真風趣,如今堡裏管得和軍營子一樣嚴,每個人每天多少口糧那都是可丁可卯的,一絲兒都不能多出來。就我家那姑爺,養活著一家十幾口子,也不過一日三餐卡著吃。他難得來我這裏一趟,就算來也不過是幾個野菜餅子,好點兒的是兩個黑麵餑餑,哪像你們家吃的這樣飽!不是我說,你們家這吃食都快趕上我姑爺家了。”
胡老太太聽了後心裏一動。
如果是普通老太太,聽到這個肯定是感恩戴德孫女兒如此能耐,喂飽了一家人,可胡老太太生來不普通。
好個三丫頭,果然和她玩心眼呢!仨人在郭家肯定不是下人的待遇,鐵定每天好吃好喝撐得半死,拿這喂豬狗的東西打發他們?沒門兒!
“老妹子,麻煩你一件事兒。”胡老太太臉上堆下笑容來,對著圓臉老太太道:“你家姑爺既然在堡裏管著事兒,想必打聽什麼事情也方便,能不能幫我問問我家孫女兒現在做什麼?你瞧,她拿出這麼老些東西來,我心裏也不安穩,要是是小偷小摸弄來的,將來咱們家還會被連累丟出草棚子……”說著,胡老太太悄悄把半張高粱麵餅子塞給了圓臉老太太。
原本圓臉老太太對胡老太太的話非常鄙薄——敢情你家孫女冒著風險養活了你們,你們還這樣怕擔幹係,第一個想著就是撇清,這孫女是抱來的吧?
可是吃人嘴軟拿人手軟,胡老太太給她的那半張餅子實在太厚太誘人,她沒能拒絕,咽著口水收下了。
“行!多大事兒,下次看到我家姑爺,我叫他打聽打聽。”圓臉老太太也堆起了笑,嘴上說著多大事兒,手裏卻不肯退還那半塊餅子,兩個人都在心底暗暗罵著對方。
就在兩個人繼續聊著家務事的時候,胡家的草棚裏又鬧起來了,許多人都不禁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
“老妹子,你瞧瞧這不懂事的……”胡老太太慌忙告了個罪,回頭鑽進了草棚,聲色俱厲道:“怎麼了,非要嚷嚷著讓人給丟出去才痛快啊?”
胡嬌兒正撕著劉氏要打,胡禮拚死護住了劉氏,胡花兒按住了胡嬌兒,胡葉兒則氣得不輕,拿頭正抵著胡嬌兒的肚子。
“娘,三嬸她吃獨食!”胡嬌兒的嗓門破天驚一般:“剛剛被我逮住了,是鴨蛋!”
胡老太太眉頭一動,剛要問,胡葉兒已經罵開了。
“我娘她大著肚子吃獨食怎麼啦,三姐為了咱娘才送吃的,要不是我娘你吃個屁!”胡葉兒一口啐在了胡嬌兒的臉上。
放在原來胡葉兒還不敢這麼做,胡萊上次的教導再加上維護母親和小弟弟妹妹的本能,讓她這個小丫頭爆發出了驚人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