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起的很快,盧三叔挨著胡仁一家蓋了間差不多大小的房間,這樣一來胡家的格局就相當方正,再加上盧三叔感念胡萊出手大方之前救急,主動替他們換了較為結實的整燒磚,大梁也收拾了一番。就這樣,胡家這老破房屋搖身一變,成了葫蘆莊裏排的上前五的好房。
高氏忍痛拿出一張銀票來,在縣裏換了兩套大被褥和兩套小被褥,又置辦了些簡單的桌椅盆鏡等物品,她實在過不慣光溜溜的炕房,胡老太太也絲毫沒有要拿出體己貼補的意思,便隻能自己去買。
胡老太太覺得這一切理所應當,哪家的媳婦兒進門不帶一套齊全嫁妝的?就高氏這個二婚頭,嫁給她一表人才的小兒子,已經是占了天大的便宜!還想光著手進來吃他們家喝他們家的,笑話!要不是小兒子沒讀過大書,隻勉強認得幾個字和最簡單的算數,這繼室還輪得到一個寡婦做?怎麼的也得找清清淨淨的黃花大閨女兒。
無論高氏長得多麼體麵,多麼會哄胡老太太開心,做事多麼麻利,胡老太太在心底都是瞧不起高氏的,尤其是看到那一對龍鳳胎,心裏對高氏的鄙視之情就恨不得化作毒水從眼窩流到嘴角,特別是高氏在場的時候,胡老太太很習慣露出這種神情和姿態,務必要讓她每一根眉毛都透出鄙薄的氣息,好讓高氏戰戰兢兢,繼續努力討好她。
這個女人,看著挺像個樣子,實際上浪得很,膽大包天的很!好好守她的寡不行嗎?非要厚著臉嫁人,丟死人喲!
好嘛,高氏自己掏腰包置辦了一份很說得過去的嫁妝,胡老太太又不滿意了:“老四媳婦,你和我藏心眼子!不是說逃難的時候光了身板嗎,哪來這麼一注錢買這麼老些東西的?縣裏鋪子現在的價格,和當年旱災的時候差不大離!”
對此高氏早有準備,笑眯眯地說:“老太太,我對誰藏心眼子都不能對你藏,您是什麼樣的人物,我眨一眨眼睛您都知道我在想什麼,和你藏心眼,這叫班門弄斧!”
胡老太太並不太懂得班門弄斧的含義,隻知道四個字四個字地說話很文雅,高氏文雅地誇獎她,她的身份也和那些城裏老太太一樣衿貴有味了不少,便哼了一哼。
“這些東西都是之前高太太賞的,她可是頭一份大財主,平常出手就不簡單!聽說我帶著孩兒們回葫蘆莊來,又是續弦之喜,大手一揮就叫人搬來這麼些東西。在我們看來好大一份子禮,在人家看來那不過是動動眉毛的玩意呢。”
胡老太太半信半疑:“真個是她賞的?”
“那可不是,老太太要是不信,改天和我一起去磕頭謝恩便知道了!”高氏不緊不慢,胸有成竹道。她確信,即便胡老太太真的跟了去,她也有辦法把她戲弄得昏頭昏腦,說不出半個不好。
胡老太太自認為輩分高,不願意隨便給人磕頭,哪怕那個人是沈天霸都不行!見高氏這樣說,她也隻得無可奈何地嗯了一聲,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高氏趕緊湊上來替她裝煙袋子,繼續說著甜言蜜語哄她。
地裏的糧食尚未長成,胡家二十多口人全靠男人們以及胡萊去沈家那邊上工換回來的糧食過活,日子過得相當緊巴巴。胡老太太做事喜歡留一手,當年去沈家堡之前她早藏下一袋子玉米麵在家裏的牆縫兒中,這個時候便拿了出來給胡嬌兒開小灶。原來的胡嬌兒一定看不上這種糙糧,在草棚子裏吃了那麼久的苦,即便是玉米麵糊糊她也吸得香甜,迫不及待。
家裏的女人們和稍大點的孩子都下了地收拾莊稼,剩下的孩子們要麼太小要麼不頂事,隻有胡碩可以擔起做家務的重任,胡花兒隨著母親也下了地,胡葉兒則在旁邊幫著手。她雖然年紀也小,做起事情來卻是個老把式,省了胡碩不少力氣,胡碩很喜歡她。
高氏下了幾天地後就有些受不了了,她拿出一個銅裹銀的小墜片兒賄賂胡嬌兒,叫她在胡老太太麵前說兩句好聽話,讓她回來煮飯打掃,而不是去地裏用鋤頭鋤掉大腳趾。
小墜片兒發揮了很大的作用,胡嬌兒眼皮子淺,沒看出來那是銅裹銀的還以為純銀的,當時歡喜的臉都紅起來。她一向討厭高氏,然而看在這個小玩意的份上不得不暫時收起對高氏的惡意,在胡老太太麵前發表一下新意見。
“還別說,四嫂做的湯湯水水挺好吃的!”胡嬌兒對胡老太太說:“她這人適合在家煮飯,不大適合在地裏,盡害事兒!”
胡老太太琢磨了一下,覺得胡嬌兒說的有道理:“那就叫她留在家裏吧,沒事給我捶捶腿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