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衝進胡萊姐弟仨的屋子的時候,胡葉兒的嘴角下意識抽了一抽。
她想攔在門口不讓高氏進去,胡碩不著痕跡地提前拉住了她,並偷偷對她露出個沒事兒的笑容,胡葉兒隻好退開一旁。胡嬌兒本想跟著一起進去搜,胡老太太死死拉住了她,她隻好噘著嘴站住了。
衝進屋子的時候,高氏的臉沉得很厲害,心情卻是激動的。
她早就想來這屋子看看,隻可惜胡萊盯得嚴絲不縫兒的,一直沒找到瞅一眼的機會。在她的幻想中,這間屋子不說金山銀山,必定也是好東西成堆,米糧滿袋的所在!今兒她咬準了這個機會,務必要想著法子令這些好東西都充了公,畢竟以她的手段,將來大有可能撈到大半。
為了散去屋子裏的味道,胡碩出房間前特地推開了一小半窗戶,再加上明瓦灑下來的柔和天光,屋子裏的陳設看得清清楚楚,一覽無餘。高氏極快地四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些詫異與妒忌的神情。
齊齊整整的墊席鋪蓋,方方正正的桌椅櫃箱,針頭線腦一應俱全,一溜兒盆罐鏡子都是八成新的,炕桌上還鋪著布!
高氏本以為自己忍痛花高價買來的那些家什活兒很像那麼回事,沒想到和這幾個小崽子房裏的一比,都該扔。
這個想法刺激了高氏,她下手翻檢的動作越發粗魯迫切了起來。
高氏第一個瞄準的是炕頭的那個大木箱,按照一般人的習慣,這種睡覺都要擺在炕頭上的地方裏肯定藏著最重要的東西,這幾個小崽子肯定也這麼幹。
然而結果卻令她大大失望了,箱子裏除了幾件半新不舊的衫子罩衣和鞋襪以外,並沒有任何東西。
高氏風一樣衝向了其他所有能藏糧食銀錢的地方,櫃子打開看,抽屜拉出來瞧,就連放著針線的簸箕也細細地翻過來搜了一遍。可惜,搜的時間越久,搜過的地方越多,高氏的心裏也就越虛,鼻尖兒上也開始冒起了汗珠!
不,不能慌張,一定要冷靜!高氏對自己說。這三個小崽子狡猾又可惡,怎麼會把好東西藏在輕而易舉能見到的地方?
她發揮生平所能想到全部能藏東西的地方,無論是炕眼兒還是牆縫兒,甚至連這屋裏每一塊地兒都用指頭敲過了。她希望哪一塊兒發出不一樣的聲響,從而挖掘出一個隱藏著的大地洞,一舉找出裏頭所有的好東西,在胡老太太麵前邀功求榮。
胡老太太的心裏也打起了鼓。她在看高氏搜屋子的同時,也很注意胡碩的表情。
無論高氏怎樣在房裏翻天覆地,胡碩始終都保持著他那平和乖巧的微笑,一點兒不耐或者生氣都沒露出來,像是一尊小小的菩薩。
然而胡碩越是這樣,胡老太太的心裏越是不安,她總覺得咬人的狗不叫,笑裏藏刀,老五這個樣子怕是憋著勁兒準備日後使個大壞呢!
就在胡老太太輕咳幾聲,打算提醒高氏見好就收的時候,高氏一個尖叫,舉著一樣東西衝到了胡老太太麵前。
“娘,他們幾個還真會藏東西!”高氏喘著粗氣,興奮異常地把手裏的東西拿給胡老太太看:“這個可是二十文錢一塊的花胰子!他們肯定藏著銀錢,不然怎麼用得起這樣貴的玩意?”
胡老太太看清她手裏的東西後,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起來,咳嗽得越發重了。
豈料高氏沒看懂她的臉色,依舊滔滔不絕道:“其他莊戶家孩子,哪裏懂得什麼胰子不胰子的,不都是抓把草灰洗洗了事?既然他們知道用這個,其他值錢東西想必也是賣慣了,用慣了,沒有私藏錢哪裏能有這樣的見識?普通鄉下孩子連雜貨鋪大門往哪邊兒開都不知道哩!說起來,這花胰子一看就是細分貨,是縣城人家的小姐太太才用得起的東西,他們幾個鄉下小崽子也配!”
高氏最後一句話又踩到了胡老太太的雷區,她老人家勃然大怒,反手給了高氏一個大耳光!
按照胡老太太的規矩,其實她並不願意直接打兒媳婦,然而今天這個高氏不知道進退,說什麼不好偏偏說鄉下孩子不配用這個,她心尖尖上的胡嬌兒用的可不就是這個麼?
除去被冒犯這一點,胡老太太動手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那就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因為這塊花胰子提醒了她一件事——胡嬌兒箱子底的綢子衣裳,好吃好喝,還有花胰子胭脂水粉,都是胡萊給她弄來的!
胡萊千不是萬不是,那也是胡家能進東西錢糧的頭一號!如今胡嬌兒年紀也越發大了,早該籌備下嫁妝的事情,全家裏能指望的人除了胡萊並沒有其他,她是做什麼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開罪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