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二十多年腥風血雨的日子,葉將白已經習慣與城府深沉之人過招,每每落棋,都要思量周全,以求萬無一失。
但對上這位七殿下,他突然覺得運籌帷幄都是多餘的,她有什麼心思都直接寫在臉上,隻一眼就看了個通透。
皇帝坐了一會兒,許是覺得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有想起駕之意。葉將白收回目光,低聲開口:“陛下,微臣有事啟奏。”
“哦?”看了看內室,皇帝微微皺眉,“在這兒?”
“無妨。”
他都說無妨,皇帝也就把屁股落回了茶榻上,捧著茶杯作傾聽狀。
於是葉將白就把太後壽宴上雞毛蒜皮的小事一本正經地稟告了一個遍。
趙長念委委屈屈地縮在床上趴了一會兒,耳朵一側就聽見父皇還沒走,小聲在與輔國公說話,聲音低低沉沉的,特別讓人安心。
“此事是刑部的過失。”
“壽禮本是不宜鋪張,但逢太後整壽,也無可厚非。”
本來身子是極難受的,頭昏胸悶,但聽著這細細碎碎的對話,長念滿足地笑了笑,很快就睡了過去。
夢裏長念看見了個農家小院子,院子裏坐著父皇和自己的母妃,兩人談笑甚歡,她舉著風箏從外頭回家,一襲漂亮的百褶裙卷了暖洋洋的春風,明媚地揚起來。
……
皇帝起駕走了,葉將白隨之離開,但走到一半,他又折返回去,站在了內殿。
“國公?”紅提戰戰兢兢地看著他,眼裏滿是恐懼。
這才是一個正常人看見他應該有的反應,葉將白抿唇,揮手示意她站在隔斷外頭,然後一撩袍子,坐在了趙長念的床邊。
床上的人發著高熱,嘴唇蒼白,臉蛋卻嫣紅,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麼美夢,嘴角傻兮兮地揚著,就差流口水了。
能平順地活到現在是她的運氣,可遇見了他,她的運氣也就到這裏了。
要是別人,他是不會有半點憐憫之心的,不過看在這人特別傻的份上,葉將白還是摸出了一顆藥丸,塞進她的嘴裏。
拇指擦過她的嘴唇,冰冰涼涼的,又分外柔軟。葉將白怔了怔,幾乎是下意識地,又摩挲了一下。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指腹上柔軟的觸感已經清晰地傳遍了全身。
一個激靈,葉將白猛地收手,跟被什麼噎住似的站起來,拿了帕子仔仔細細地將拇指擦幹淨,然後低咒一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果然不該跟那個死斷袖風停雲來往過多。
“國公……”紅提欲言又止,她想護主,可實在不敢上前,隻能站在隔斷外頭小聲提醒。
葉將白臉色很難看,掀了簾子出去,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紅提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家殿下傷重,什麼也沒做,怎麼就得罪了輔國公了?若是別人還好說,輔國公生殿下的氣,那殿下還活不活了?
趙長念什麼也不知道,就覺得這一覺睡得很舒服,醒來的時候屁股還疼得難受,但心情甚好。側頭看看,外麵已經將近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