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長廊上有浮光掠影,是遠處人工湖粼粼波光投射的光斑。在黑暗中,它們安安靜靜地,照亮歸途。
秦公公一言不發地跟在江玹逸後麵,幾次開口想問,既然都已經去了,為什麼又一聲不吭地離開。但是話到了嘴邊,究竟還是沒有問出來。
進了寢殿,江玹逸一眼看見臥榻上睡了個人。
紅色的鬥篷,包裹著那小小的蜷縮的身子,生生地讓人生出一股子憐愛。
秦公公有點驚訝,又有些慌亂,這皇帝住的地方,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睡的。他趕緊說道:“奴才去把柳姑娘叫醒。”
江玹逸擺了擺手,向臥榻走去。
柳如雲埋著頭,雲鬢半偏,半張臉都被遮住,隻有那一身紅色的鬥篷格外顯眼。
江玹逸輕輕地撥開她鬢邊的烏發,有一刹那,好像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柳如雲一下子被驚醒了,見江玹逸就在身邊,趕緊起身來,“皇上你回來了?臣女實在是等得有點無聊了,所以……”說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你還沒走?”江玹逸本以為她會自己離開,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沒想到她竟然在等他。
“皇上還沒有給臣女講這幅畫,臣女就這麼走了,豈不是白來一趟?”柳如雲滿不在乎地說,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深夜,而她正在一個男人的房間裏。
“你一個女孩子家,不該在外麵待這麼晚。朕讓秦海送你回去吧。”江玹逸說著,便要示意秦海。
柳如雲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落寞了,輕輕皺起眉頭問:“皇上不喜歡和臣女說話嗎?”
江玹逸聞言一愣,心頭升起一股說不出的煩躁的情緒。為什麼看到的明明是柳如雲的臉,腦海中卻是揮之不去的另一張麵孔?
同樣的無辜、落寞的表情!
“不是。”江玹逸敷衍地搖了搖頭,“隻是時辰……”
話未說完,忽然唇上一熱。
柳如雲墊著腳尖兒,吻了他的唇角!
少女的炙熱情懷,像火焰一般燃燒,在觸到江玹逸冰冷的薄唇時,有些許顫抖,卻依然堅定。
江玹逸好像雕塑一樣僵住了,連周圍的時空也靜止住。
柳如雲紅了臉,低下頭囁嚅著說:“臣女……今晚可以留下來嗎?”話裏之意,不言而喻。她絞著十指,緊張地等著江玹逸的回答。
可是他的思緒,卻陡然像墜入萬丈深淵,沒入黑暗,許久許久,又突然明亮起來。
但那已經是五六年前。
午後的陽光正招搖得刺眼,照進空蕩蕩的學堂裏來。
偌大的房間裏,隻剩下江玹逸和嶽靈心兩人。她就站在他麵前,一臉認真地說:“江玹逸,都這麼些年了,你總該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你到底打算逃避我到什麼時候?”
江玹逸冷冷地看著她,“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隻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名利、地位,什麼都沒有,別人躲我都來不及,你一個前途光明的大小姐,追求你的王孫公子不計其數,為什麼非要纏著我。”
“名利、地位,你說的這些我都有,所以我為什麼還要追求這些?我喜歡你,因為你就是你啊,哪有別的那麼多為什麼?”一句看似隨口的話,嶽靈心卻說得那麼認真。
江玹逸唇邊噙起冷笑,“做我的女人,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一個權傾朝野的重臣家的子女,簡單的擇偶卻關係到整個朝廷的政局變動,這一點,江玹逸很清楚。所以這並非是嶽靈心一個人說了算的事,這還關係到整個嶽家。
“會有多難?比以後做皇後還難嗎?”嶽靈心滿臉笑容,似乎一點都不為這個問題感到困擾。
“以你的身份,想做未來的皇後又有多難?”江玹逸負手而立,目光毫無焦點地望向遠處。
一個是皇子,一個隻是將軍小姐,身份的尊卑卻剛好相反。
“可是,我想做你的皇後啊。”嶽靈心的聲音有點輕飄飄地,帶著試探的成分。
江玹逸微微一震,瞪著她說:“嶽靈心你瘋了?你知不知道這話被太子黨聽到就是大逆……”
嶽靈心忽然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堵住了他想說的話。她的唇瓣柔軟得好像花/蕾,還沒完全盛開,深藏著羞澀的滋味。不等他作出反應,她已經迅速地結束了這個吻,然後看著他臉上的尷尬,咯咯地笑起來。
“江玹逸,如果我說我可以許你整座江山,你,能許我一世寵愛嗎?”
“我不求你現在就能愛上我,也不需要你立馬就給我答案,我會等,總有一天,你的心裏會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