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靈心眼眸餘光中的那個背影,忽然有些蕭瑟。

他的腳步,幾時為她做過停留?

但是這一刻,為什麼他的背影看起來,卻有種令人意想不到的酸楚。隻因為她說的那番話?

不過,江玹逸卻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回頭,加快了步伐走出大門。

“大家繼續吃飯吧。”嶽靈心這麼說,自己卻放下了筷子,起身轉回了後庭院落。這飯,她肯定是吃不下了。

江玹逸出嶽府,乘轎輦回宮,一路上陰沉著臉,一言不發,連身邊隨行的一行人都能感覺得到,誰也不敢發出一個字,好像有一股低氣壓籠罩在上空。

秦海忍了好久,想著這麼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想了想說道:“皇上,這嶽姑娘的記性是真好。”

江玹逸聽到嶽靈心的名字就有些來氣,眉頭一皺,斜睨著轎旁跟隨的秦海,“朕記得你一向是會察言觀色的,怎麼這會兒卻犯蠢了?”

言下之意很明顯,他現在一點都不想提起嶽靈心。他紆尊降貴,親自出宮替她主持比試,還留在嶽府用膳,一旦這些事情傳出去,盡人皆知不可欺負嶽府虎落平陽,可她嶽靈心不但不領這份情,反而還想盡辦法把他趕走,他怎麼能不生氣!

秦海察覺江玹逸之意,並未驚慌,拱著手恭敬說道:“老奴不敢。老奴隻是覺得,嶽小姐到現在竟然還記得皇上最不喜歡吃的東西,且樣樣精準。這換了別人,要想了解皇上的喜好不難,但這嫌惡的東西,皇上您可是從來不會在明麵上表現出來,要完全摸得準,若沒有長時間的相處和了解,是絕對辦不到的。所以老奴想啊,這天底下最了解皇上的,怕是隻有嶽小姐了。”

江玹逸剛才還聽得有些不耐煩,但是秦海這麼一說,他琢磨起來竟覺得越想越有道理。生在皇室之中,又怎麼可能隨心所欲地表達喜惡,坐上帝王之位更是如此。不過他當了皇帝也快四年了,他的愛好隻要是宮中的內侍,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可是他真正不喜歡的,他卻很少表現出來,對他來說,一個人表露出自己的所不喜歡的,也就有可能暴露弱點,所以在宮裏他一向都比較克製。

嶽靈心雖然出了宮,可是她對他的了解不會改變。從這一點上來看,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並不見得真的遠了。

江玹逸這麼一想,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竟有一絲得意之色,卻還不忘嗔道:“就你這老東西心最寬!”

秦海聽出江玹逸話裏的喜色,也就低頭咯咯地笑起來。

正要進宮門時,後麵一匹快馬趕上前來,停在鑾轎旁邊打轉。

“皇上。”薑凡勒緊了韁繩,躬下身子來向江玹逸行了個禮。這個時候,江玹逸是特許了他不用下馬。

“查到了?”江玹逸頭也不抬地問道。

“屬下順著西進之路追查,綏王的使臣團已在半路,但正如皇上所料,沿途行宮和驛站都未曾見過綏王露麵,恐怕這使臣團隻是個幌子,綏王早就先行入了京都。”薑凡壓低聲音說道。

“十幾年沒有音訊的人,在西番好好地當著攝政王,卻突然要回大閔來探親……”江玹逸口中呢喃,眼神也越發深邃起來。

“要屬下在京都加緊調查綏王行蹤嗎?”薑凡問道。

“以他那般聰慧之人,要想隱藏自己,恐怕就沒那麼容易讓人找到。朕這個皇叔啊,可真會還沒見麵就給朕出難題。”江玹逸倚在坐榻上,陷入沉思之中。

這綏王江錦睿,突回京都,究竟是想幹什麼?

……

書暖在嶽府休養兩日,雖然仍是虛弱,但已不至於臥床不起,是而荼糜夫人親自上門來,帶了步攆接她回拈花閣。

嶽靈心本是主張病人後期留在她身邊,更好做護理工作,不過荼糜夫人很堅持,何況一想到書暖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盡管她隻是被利用,可這也不能確保她就真的沒有一點惡意,所以最後還是同意了。

不過作為大夫,她還是負責地親自將書暖送回拈花閣,然後交代善後事宜。每日要如何照料,要如何用藥,好在之前一直跟著書暖的那個丫鬟已經學到些經驗,還不至於手忙腳亂。

交代完這些之後,嶽靈心才放心離開,正好接下來的日子她也會比較忙,恐怕沒時間回家照顧書暖。醫館開張就在明日,她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

嶽靈心前腳剛下了樓,那邊下丫鬟在二樓張望一番,看見嶽靈心真離開了,才轉回去把門給緊閉上,疾步走到病床邊,“姑娘,人已經走了。”

剛才一直昏睡著的書暖幽幽睜開眼來,輕聲道:“給他寫信吧。那天手術用的東西和整個過程,你都看仔細了?”

“嗯。”小丫鬟篤定地點點頭。

“好,都畫給他吧。還有,告訴他,東西已經轉達到。”

“是,我這就去。”小丫鬟答應著匆匆走了。

書暖躺在病床上,雙眼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腦海中一一浮現出從唐無憂去嶽府大門到她躺著從嶽府大門出來的所有畫麵,嘴角露出頗有深意的笑容。隻有想到那個人時,她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