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崔維楨的臉色變得非常奇怪,然而葉蓁蓁沒有發現,已經被男子吸引了注意。
隻見他修長如竹的雙手在鼓麵輕拍,咚咚的鼓聲應著舞者步伐響起,如暮色初曉,堅冰乍破,有雨打芭蕉的急促,又有驟雨初歇的輕柔,輕重緩急,靈巧切換,技藝高超得讓人如癡如醉,神思不屬。
被他樂聲帶動,酒肆的氣氛愈加熱烈,漸漸又有琵琶胡笛聲合進,笙歌杳杳,如墜仙境。場中胡姬的舞姿愈發肆意,展袖旋轉,彩繡飄曳,金色的裙擺在空中劃下華麗的弧度,一圈又一圈,像是翩躚起舞的花蝴蝶,釋出生命卓然的華彩。
在座的食客興致大發,拍打著食桌連聲叫好,已經有人咕噥著要賦詩。拍鼓的男子性質愈發高昂,不再滿足於單純的表演,甚至走到場地中心,與胡姬一同起舞,驚得葉蓁蓁的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
這是一個奇怪的朝代。
讀書人強調尊卑有別,卻又放蕩不羈,漠視禮教,比如場中男子,綾羅綢緞加身,肯定是出身高門的。
葉蓁蓁認識的讀書人不算多,有諸如葉世明這般自矜身份,卻是胸無點墨的酒囊飯桶的;也有張遠這種才學不俗、性格開朗活潑的;更熟悉的是崔維楨,他符合了她對古代讀書人的所有幻想,文質彬彬又多才多藝,讀書人的清雅和世家子的矜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散發著無以倫比的魅力。
或許是她見的讀書人還不夠多,但無論怎麼樣,他們與魯迅先生筆下考究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的酸儒書生,是截然不同。
或許,他們生在了一個好時代。
葉蓁蓁如是想著。
在她走神的功夫,場中的舞蹈已經告一段落,場中掌聲雷動,葉蓁蓁也非常捧場,隻是她文辭匱乏,除了叫好,實在誇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了。
這時候就體現了崔維楨作為大才子的素養。
隻見他不假思索,出口成詩。
“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颻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曲終再拜謝食客,食客為之微啟齒。胡旋女,出康居,徒勞東來千裏餘。”
場中先是,很快就滿堂喝彩。
所有人都超他看來,想要結交這位出口成詩的大才子,那位與胡姬起舞的年輕人也看過來,待看清對方麵容,他頓時大喜地走過來,一巴掌拍在崔維楨肩膀上,語氣頗有些幽怨。
“維楨,你怎麼也在這裏?太不夠義氣了,出來玩居然不約我!”
崔維楨似是喜歡來人脾氣,也不介意被人拍打報複,而是無奈地說道,“我今日陪內子出門閑逛,哪裏想到會遇上你。原本我還想著過幾日,一家人正式地登門拜訪呢。”
居然還是認識的?
葉蓁蓁看著眼前笑容滿麵的俊秀男子,不禁陷入疑惑之中,此人看起來很眼熟,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