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香躺在架子上車,隨著車子的一顛一跛,疼好她全身都被冷汗浸濕透了。
幸好遇到了過路的好心人,幫忙將架子車推出來。
等到了醫院的時候,楊春香疼得都快昏迷了,隻吊著一口氣。
孩子最終沒有保住,生下來的時候,呼吸很微弱,叫聲也很小,像是小貓一般。
當時薑建安抱著頭,蹲在病房門口的走廊上,痛哭失聲。
楊春香躺在裏麵的病床下也在流淚。
這個孩子是她好不容易生下來的,怎麼就這樣沒了呢。
就在薑建安哭得像是個孩子一樣的時候,有個年輕男人抱著孩子站在他的麵前,輕聲問道,“大哥,請問你要孩子嗎?”
剛開始,薑建安以為出現了幻聽,沒有在意。
當年輕的男人重複了一次後,他才驚愕的抬頭。
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年輕男人,不敢置信的問道,“你不要孩子?”
年輕男人蹙眉,“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沒辦法養他。”
說完,年輕男人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孩子,小小的嬰兒,正握著小拳頭放在嘴邊,粉色的舌頭伸出來,舔著小拳頭。
好像在吃人間美味一般。
痛苦的神色在男人的眼中一閃而過,居高臨下的看著薑建安,似乎有些不耐煩,“你要不要,不要的話我就問別人了。”
“你等下。”薑建安起身,抹了把臉上的淚,跑進病房和楊春香商量。
楊春香像是做夢一般,“這年代還有人送孩子?”
薑建安忙不迭的點頭,“人就在外麵,懷裏抱著個孩子,你要的話我就抱進來。”
楊春香猶豫了下,她不太想要,又不是自己親生的,要那孩子做什麼。
外麵的年輕男人似乎等得有點急,幹脆抱著孩子走了進來。
看著楊春香說道,“我知道你們剛失去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也是今天剛出生的,如果你要的話我就送給你們。”
“並且,我會給你們一筆錢,希望你們善待我的兒子。”
兒子?一筆錢?
楊春香心動了。
她正愁沒有了孩子,公公婆婆怎麼可能還會允許他們住在家裏。
為了老二娶老婆,一定會趕他們出去的。
可有了錢就不一樣了,他們可以自己蓋房子。
而且孩子還是個兒子,長大了可以幫他們養家。
如果是女兒她就不要了,長大了是要嫁到別人家的,白養活一場。
想到這兩點後,楊春香堅定的說道,“這個孩子我們要了,你放心,我們會照顧好他的。”
怕年輕男人不相信,又補充道,“我們剛失去孩子,很傷心難過,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
說到這裏的時候,楊春香硬擠出幾顆眼淚出來,“而且,醫生說我這次傷了根,以後有沒有孩子還不一定。”
站在一邊的薑建安瞪大眼睛,醫生沒說過這樣的話啊。
醫生明明說等她休息半年後他們就可以再要孩子。
楊春香怎麼在睜眼說瞎話呢。
楊春香一向潑辣,薑建安有點怕她。
如今,剛失去孩子,他更不想惹她生氣。
聽了她的話,就沒有反駁。
年輕男人點點頭,“好,那我把兒子交給你們了。”
說完將懷裏的嬰兒放在楊春香的懷裏,朝他們夫妻倆鞠躬。
薑建安忙閃到一邊,“大兄弟,你客氣了,應該是我們謝謝你才對。”
白給他們一個兒子,這樣的好事,不是任何人都能碰到的。
年輕男人將自己所有的口袋都翻出來,有零有整,也不知道多少錢,全部給了楊春香,再次拜托她照顧好孩子。
交代好後他走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眼兒子。
好像有心靈感應一般,孩子也朝這邊看過來。
直直的看著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鼻頭一酸,咬了咬牙,這次沒有再猶豫,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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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這個孩子,你真的打算要了嗎?”
等年輕男人走了一會後,薑建安忙走到病床邊,問道。
楊春香正抱著孩子喂奶,聞言,抬頭看了眼薑建安。
挑了挑眉,“要,為何不要,既白得個兒子,又得一筆錢,”
楊春香貪婪的看了眼散落在床上的錢,朝薑建安笑了笑,“還不快數數有多少錢?”
“哦。”薑建安應了聲,坐在床沿開始數字。
數完後,對楊春香說道,“一共一百二十六塊五毛三分錢。”
可見,這筆錢是剛才那個年輕男人所有的家產了。
楊春香眼睛一亮,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
嘴角下拉,撇撇嘴,這麼多錢,還說自己養不活兒子。
騙鬼呢。
出院回家後,楊春香就拿著這筆錢蓋了現在他們住的房子。
至於孩子,跟他們一樣,他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隻要不餓死就行。
完全忘記當初答應年輕男人的事情,這錢些是要用來養活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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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春香本以為那個年輕男人,永遠也不會再聯係他們了,因為他雖然有些不舍,但走的時候很幹脆。
薑海洋七歲的時候,那個男人寫來了信,並且附帶一張五十塊錢的彙款單。
信中告訴他們,這些錢是供應孩子念書的錢。
每學期他都會寄五十塊錢過來,前提是他們得讓孩子念書。
為了讓那個人一直寄錢過來,楊春香咬咬牙將薑海洋送去了學校。
就這樣,薑海洋念完小學之後念初中,初中畢業之後繼續念高中。
薑海洋十四歲的時候,他們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薑海雪。
隔年,有了薑海傑。
對外,薑海洋是老大,可在楊春香的心裏,薑海傑才是她的老大兒子。
之後,她用著那個男人寄來的錢供應薑海傑念書。
直到薑海洋高中畢業的時候,那個男人再也沒有寄過錢。
薑海洋自然也就失學了。
當時他高考成績很好,因為楊春香說得很明確,沒有錢再供應他上大學。
懂事的薑海洋知道父母不容易,他的下麵還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
高三那年,楊春香又懷孕了。
所以,楊春香說沒錢再供應他繼續念書,薑海洋早就打定主意,出去賺錢,幫父母養家。
哪怕楊春香不說,他也不會再念大學的。
薑海洋工作後,自然的將所有的錢都寄回了家。
那些錢,如果省點用,足夠養活下麵的弟弟妹妹們。
也是從那一年開始,楊春香不讓薑建安再去工地幹活了。
現在孩子們長大了,花費越來越多,薑海洋寄的錢根本不夠用,所以薑建安又開始去工地幹活了。
楊春香咬了咬牙,她絕對不能讓那些人找到薑海洋。
如果薑海洋知道他不是她親生的,肯定不會再寄錢回來了。
到時她怎麼辦?
一個月三十塊錢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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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回來了。”
楊春香聽到薑海傑的聲音,手忙腳亂的將紅肚兜胡亂的塞到褥子下來,溜下炕。
剛穿了一隻鞋子,薑海傑就跑進來了。
愣了下,“娘,你剛才在睡覺嗎?”
“啊?嗯,今天娘去翻地了,有點累,所以睡了會,餓了吧?我現在就去做飯。”
楊春香不敢看薑海傑的眼睛,穿上鞋就往外跑。
薑海傑看了眼炕角,剛才他從窗戶外麵看到娘往那裏塞什麼東西。
楊春香跑出屋子,看到薑海雪背著書包走進院門。
想也不想的吩咐,“薑海雪,去做飯。”
薑海雪看一眼娘,什麼也沒說,進屋放下書包,就去做飯了。
隻要娘願意讓她繼續念書,她願意每天做飯洗碗。
楊春香回屋的時候,看到薑海傑還在她的房間。
疑惑的問道,“海傑,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麼,趕緊去看書去。”
“再過兩個月你就要中考了,到時一定要考到縣重點高中,娘繼續供你。”
“好。”薑海傑應了聲,這才提著書包,慢吞吞的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楊春香看了眼炕角,有些不放心,關上門,爬到炕角看了眼,見東西都在,這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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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星香下班後,去菜市場買了菜,急忙朝家走去。
也不知道今天敬業和爸媽他們,找人找得怎麼樣了。
如果找到了,會不會今天就帶回來呢?!
低頭看了眼手裏的袋子,今天她特意買了排骨,還有牛肉。
萬一敬業將敬君的孩子找回來,做為大媽,她自然要給孩子做好吃的。
按年齡來算,那個孩子今年三十歲了,也不知道娶了媳婦沒有。
丁星香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加快腳步,朝家走去。
丁星香回到家後,就提著菜去廚房忙活。
做完一桌子菜,都是一個多小時後了。
見戴敬業和爸媽還沒有回來,不禁有些著急。
難道事情辦得不順利?
那個孩子不願意跟他們回來嗎?
丁星香在家裏坐不住,幹脆去大門口去等。
等得路燈都亮了,也沒看到他們回來。
天越來越晚,夜也越來越深,直到天快亮時,這才看到熟悉的小汽車駛了過來。
咧嘴一笑,朝小汽車揮了揮手。
戴敬業將車子在丁星香身邊停下,蹙眉,“大半夜的,你站在這裏做什麼?”
“我在等你們啊。”
丁星香朝車後座看了眼,什麼也沒有看到。
心裏咯噔一下,孩子這是沒接回來?
如果接回來了,就不會是這個反應,婆婆肯定開心的會向她介紹的。
丁星香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詢問的看向戴敬業。
戴敬業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問,“上車吧,我們回家。”
“嗯。”
丁星香輕輕應了聲,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匆匆看了眼坐在後座的公公婆婆,倆人臉色都不好。
抿了抿唇,丁星香什麼也沒有說,彎腰坐了進去。
回家後,戴來慶和宋美嫻直接進了屋,麵對一桌子的美食,誰也沒有看一眼。
“事情怎麼樣了?”
憋了一路的丁星香終於找到機會問了,剛才當著爸媽的麵,看他們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順利,她也不敢問,怕惹兩位老人傷心。
戴敬業歎了口氣,將事情的經過對丁星香說了一遍。
丁星香一愣,沒有這個人?
眯了眯眼睛,“會不會是敬君記錯了?”
“我也感覺是,可媽說敬君記性很好,一定不會記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