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站在門口,他已經恭候嚴汝筠多時。
阿康以為他那樣心思縝密又不動聲色的男人,絕不會在這個敏感的時機出現,這無異於不打自招,把自己推上風口浪尖的漩渦。
然而當他看到嚴汝筠一身煞氣從地牢的樓口上來,他指尖和襯衣還沾著一絲血跡,那血跡是溫熱的,鮮活的,是他剛剛才染上的。
阿康頓時驚愕住。
他每天都跟著五爺,他甚至不清楚從什麼時候起,五爺和嚴先生之間已經到了這樣岌岌可危一觸即發的地步。
五爺用盡一切手段試探他的忠心,嚴汝筠從沒有留下把柄,唯獨這一次,他明知道這是圈套,竟然真的跳了進來。
宋錚舟站在陽台上抽煙,他聽見腳步聲回頭看,立刻掐滅了煙頭跟上嚴汝筠,他在身後小聲問任小姐是否還好,回應他的隻有沉重的呼吸。
嚴汝筠健步如飛,徑直逼近那條走廊,阿康還沒來得及給他鞠躬問好,宋錚舟跨過去一把扯住他衣領,“五爺在嗎。”
阿康點頭說在書房。
嚴汝筠停下,抬眸盯著緊閉的木門,“在書房幹什麼。”
阿康太清楚麵前的兩個人是什麼底細,心狠手辣令人發指,尤其宋錚舟,嚴汝筠絕大多數棘手的事務都是他代替去辦,手上的血債已經沒數了。
他平時跟著五爺耀武揚威,真遇到這種不要命的主兒,其實比誰都慫,他顫顫巍巍說從任小姐被關起來五爺就一直在書房,什麼動靜都沒有,不吃不睡,他不敢打擾。
宋錚舟沉思了一下,將他狠狠一推,走到嚴汝筠旁邊小聲說,“五爺應該猜到了,在等您過來,任小姐這件事估計您要周旋一下。”
嚴汝筠麵無表情,他對宋錚舟吩咐了一些事,等後者離開他揚起下巴示意阿康開門,阿康不敢怠慢,推開門朝著黑漆漆的房間喊了聲,“五爺,嚴先生到了。”
靠近窗子的某處忽然閃過一束寒光,那束光非常迅速,根本來不及被辨認和看清,倏地一聲,淩厲強勢的勁風逼近,阿康愣著沒反應過來,嚴汝筠已經抬手在空中精準握住暗器。
那是一把剛剛磨過的尖銳的匕首。
刀尖寒冷刺骨,蓄著一簇火光,火光是因為在磨刀石上觸得太鋒利。這樣一把刀如果削在人皮上,可以瞬間削成幾千幾萬片。
阿康屏住呼吸,他聽見了刀擦著他耳朵掠過的聲音,甚至感覺到刀刃刮過的刺痛,他下意識回頭看,嚴汝筠握著刀的手抓得非常緊,掌心有兩滴血,順著指縫流淌,彙集在手腕,沒有墜落下來。
如果嚴汝筠再稍遲零點零一秒鍾,這把刀不是插在他心髒,就是掉在地上。
到底會是哪一種情況的角度和力道,隻有他自己清楚。
他眉間的寒光一凜,反手將刀刃從掌心取下,握住了刀柄。
“你下去。”
阿康求之不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彎腰鞠了一躬,從外麵將門關合住。
門合上的霎那,書房裏燈火通明,嚴汝筠被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有些不適,他本能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他看到了站在窗前的五爺,他穿著一件黑色長衫,一隻手握著刀鞘,另外一隻手剛剛從開關上收回。
這樣詭異的一幕,像是積蓄著刀光劍影,狂風驟雨。嚴汝筠定了定神,麵色平靜走進去,將染著血的刀遞在五爺麵前,笑著說,“幹爹比年輕時毫不遜色,如果不是這麼多年您悉心栽培我身手,剛才幹爹恐怕要誤傷我。”
五爺盯著刀刃上的血光,“你怎麼知道是誤傷,那麼我的目標應該要傷誰。”
嚴汝筠皮笑肉不笑說,“難道不是牆嗎?”
空氣凝滯了幾秒,五爺目光從刀刃移到他臉上,他們四目相視,彼此一同笑出來,五爺伸手指了指他,“還是老樣子,翅膀再怎麼硬,愛玩笑始終改不了。”
“幹爹麵前我永遠是晚輩,晚輩和長輩怎麼可能太一本正經,那不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