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驅散得四處逃竄的人群在車停下後終於止住了尖叫,從四麵八方再度圍堵上來,洪芬閉著眼睛臉色煞白,渾身止不住顫抖,旁邊的女伴看到車並沒有撞上,鬆口氣的同時捅了捅洪芬,小聲告訴她沒事。
洪芬睜開眼試圖透過深重的茶色玻璃看清裏麵是誰,然而密不透風的遮掩下,視線裏隻有漆黑一團,她平複了幾秒鍾整個人都炸了,她衝到駕駛位狠狠拍打車門和車窗,咆哮著討要說法,“街道邊上開這麼快,司機是傻逼嗎?你瞎眼了你出來開車?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你知道撞上我的後果嗎?不用撞上,你隻要蹭到我衣服,我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她的暴躁和猖獗隻換回兩輛車鴉雀無聲的寂靜,沒有任何人下來對她道歉和解釋,對她的怒罵質問視若無睹。
女伴覺得不對勁,下意識拉扯洪芬的袖子,想要讓她息事寧人,可洪芬剛才在我身上嚐到了甜頭,她急於利用她的銳氣打壓別人,炫耀她的高貴,她甩開女伴的手抬腿在車門上踹了兩腳,“知道國土局的郭主任嗎?識相的下來給我個說法。”
我沒想到洪芬離開那名小科長後傍上的竟然是郭主任,他是官場獵豔的一把好手,花名在外臭名昭著,他職位不高,五十多歲還隻是副職,可膽子不小,口袋裏票子揣得很肥實,綽號郭公糧。他前後離異三次,全因為外麵包養小的被老婆發現到單位大鬧一場,不依不饒分家產,還把他那點見不得人的事捅出去大肆宣揚泄恨,家裏沒有一盞省油的燈他自己也頭疼,離婚離得幹脆,轉臉就娶了情婦,放別人頭上鐵飯碗早砸得稀巴爛,可他照樣在場麵上混得不亦樂乎,可見後台相當硬。
洪芬敢這麼為難我,原來是背後有郭公糧撐腰,怪不得她用鼻孔看人。
被洪芬轟炸的頭車悄無聲息,後麵那輛車門此時動了動,推開後走下四名保鏢,為首的一名走到這輛黑車旁,彎腰拉開了後座的門。
這樣嚴肅磅礴的氣勢驚住了洪芬和女伴,也驚住了所有圍觀的人,誰都不是傻子,帶著保鏢出行的人非富即貴,而且是大富大貴,人群內有識貨的指著頭車大喊,“這車能買十套房子,整個省都找不出幾輛!”
洪芬抵住車窗的手立刻收回來,她蹙眉盯著到底下來什麼人,保鏢朝後座恭敬喊了聲舟哥,裏頭扔出一枚煙頭,接著邁下一雙鋥亮的黑皮鞋,鞋踩在保鏢膝蓋,保鏢用袖綰擦了擦,確定上麵沒有一丁點灰塵才將那隻腳非常緩慢放在了地上。
戴著黑色禮帽的宋錚舟從車內走下來,他強勢雄厚的氣場在露麵的霎那猶如一顆炸彈,炸得四麵八方低低驚呼後戛然而止。
他抬起右手摘掉禮帽,露出整張陰煞的麵孔,偏頭掃了一眼洪芬,洪芬被那一眼嚇得身體一抖,身後的女伴根本不敢上前,倒退幾步藏匿在人群裏瞪著一雙眼睛看著。
宋錚舟撣了撣帽簷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朝我走過來,他和我之間隔著那張被洪芬踩過的鈔票,上麵半隻鞋印極其醒目,他看了看,笑著對我說,“任小姐出來怎麼不帶著手下,筠哥能放心嗎。”
我說忽然想吃冰糖山楂,順道買一點。
他用拿著帽子的手示意保鏢去買,保鏢從目瞪口呆的商販手裏推走了整輛小車,將幾十串山楂全部買下來,宋錚舟問我這樣滿意嗎,還想要什麼。
我目光在這條街上搜尋了一個來回,“不想要。”
宋錚舟吩咐身後站得筆直的幾名保鏢,“以後任小姐出來必須近身跟著寸步不離。如果有人沒擦亮眼罩子欺辱任小姐,就教會她怎麼長長眼。”
宋錚舟話音落下兩名距離洪芬最近的保鏢跨過去將她頭發揪住,左右開弓就是兩巴掌,打得幹脆利落,洪芬被打蒙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對此時的境況茫然而木訥,她沒有聽到宋錚舟剛才交待保鏢的話,隻覺得是半路被一夥素昧平生的土匪占了便宜,她直愣愣瞪著眼睛,喉嚨啜喏了半響一個字也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