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菩提寺回別墅的路上天陰沉沉的落了一場雨。
南城的雨總是非常溫潤,滴落在窗簷上,像半遮麵的女子。
在這個三月時節尤其溫柔。
我想起去年深秋那場雨,在紅燈區的洋樓外,天還掛著月亮,淅淅瀝瀝的雨水真多情,落在嚴汝筠那般冷清的眼睛裏,流光溢彩照亮了整座城市。
雨下了半個時辰還是沒有停歇的意思,車駛入庭院,保姆撐著一把傘正在屋簷下等我,保鏢下去拉開車門,保姆將那把傘遮在我頭頂,笑著說先生也剛回來,真是默契。
宋錚舟接聽公司客戶部打來的電話,內容似乎很要緊,他臉色頗為凝重,隔著窗子和我點頭道別,車拐了一個長長的彎,沿著原路折返回去。
保姆收了傘放在台階上晾水,側身推開門迎我進去,嚴汝筠坐在餐廳正喝湯,他聽見腳步聲隨口問我買了什麼,我說到菩提寺上了三炷香,趕上下雨就回來了。
我在他旁邊坐下,盛了一碗米粥,他將我最愛吃的一道點心擺在我麵前,“我記得你不信佛。”
“偶爾心血來潮,也想要拜一拜,萬一真有佛祖存在呢,它睜開眼看見我跪著,真還了我的願也說不準。”
嚴汝筠笑了一聲,“與其拜佛還願,不如來求我。”
我歪頭眨了眨眼睛,“嚴先生這樣靈,拜你比拜佛還要管用嗎。”
他舀了一勺玉米放入口中,“對你來說是這樣。”
我托腮試探著問他,“不論我要什麼,嚴先生都能滿足嗎?”
他嗯了聲,“看你怎樣求我。”
我偷偷瞄了眼廚房,保姆在裏麵忙著切水果,沒有留意到這邊,我飛快探身過去在他臉上吻了吻,吻的力道沒有控製好,發出很大一聲啵的脆響,保姆聽見動靜扭頭看,“夫人在叫我嗎?”
我紅著臉沒說話,拿勺子在粥碗裏戳來戳去,等保姆重新轉過身去,我問他這樣表現行嗎。
他非常淡定用手摸了摸剛才我吻過的地方,“隻能算很馬虎。”
晚飯吃過一半章晉風風火火趕來別墅為嚴汝筠送一份重要文件,是有關南郊地皮規劃項目的資料,這塊地皮之前屬於荒地,長了半人高的蘆葦蕩,刮風下雨到處都是沼澤坑窪,聽說還淹死過人,被看作不祥之地。
後來省裏下達條文建立了周邊商業中心,東南西北兩條交叉長街都成了寸土寸金的地帶,連這塊荒地也跟著水漲船高,許多商人嗅到它的巨大升值潛力,爭先恐後要買下來據為己有,政府為了避免紛爭直接劃歸走,也想要以此賺一筆肥財。
嚴汝筠對這樣的寶地自然勢在必得,他有這個實力駕馭更龐大的東西,在東莞他想要的東西沒人敢和他爭,即使有這樣的人也未必爭得過,但政府在控製商人方麵也很精明,兩方為了最大利益都在博弈,這塊地皮又握在政府手裏,嚴汝筠打敗同僚不難,但想要順利收入囊中,也要費一番周折。
“筠哥,南郊的項目聽說幾個外城老總也在爭取,而且走了暗箱操作,深圳和珠海的馬孟,對這塊地皮已經放話,不論如何拿到手,誰搶都不會讓。”
深圳馬總和珠海孟總是房地產領域的大拿,並稱馬孟,他們做生意像土匪喜歡掠奪,而這樣的掠奪在嚴汝筠麵前並不奏效,論起混江湖他到底跟著秦彪混了十幾年,這股子狠勁兒別人根本比不了。
嚴汝筠問是怎樣的暗箱操作,章晉說和上麵有過接洽,是以私人方式聯絡,就算被捅出去也不是公幹,怪不了誰頭上。
嚴汝筠笑著說,“既然這樣,你告訴錚舟為我約國土局的人這周末在俱樂部吃飯。”
章晉答應了聲,又問是哪個俱樂部,嚴汝筠說麗坊。
麗坊是維多利亞名下的分部,主營商務娛樂項目,包括高爾夫保齡和德國撲克,也有幾桌麻將,一些商人談事需要帶著夫人,在夜總會那種地方不合適,就會相約麗坊,既能把事情談了,還不會顯得低俗。
商人帶夫人出席應酬並不是多此一舉,相反夫人之間的來往很大程度影響了各自丈夫的人脈,麻將桌上喂一張牌,逛街時捎一件禮物,彼此禮尚往來,年常日久都是麵子情分。
我之所以上次在馬場對白夫人用了計謀,就是想給自己留後手,白夫人和白先生夫妻很和睦,能在丈夫麵前說上話的妻子分量都很重,攏絡到自己陣營百利無一害,女人之間雪中送炭的情意,總有一天會得到回報。情分欠得越深越久,索求時把握越大,和煲湯的道理一樣,文火慢燉才能熬出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