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我正趴在池子旁喂魚曬太陽,管家忽然進入露台告訴我姑爺在外麵車裏等,有事要講。

姑爺兩個字令我手上一顫,一大把魚食撒了進去,幾條燕尾魚紛紛從四麵八方的角落遊蕩過來,爭先恐後啄食吃,在陽光下泛起粼粼水紋,煞是好看。

“朝瑰在嗎。”

管家很是隱晦的神色,“小姐不在。”

嚴汝筠絕對是我的天敵,我隻要還活在這世上,他就不會讓我好過。

我想到他那副雲淡風輕可實則奸詐腹黑的樣子,就覺得哭笑不得,我站起來撣了撣手心,“怎麼不進來說。”

“姑爺可能不願意下車,也不方便讓我們知道。”

管家話裏有話,我不能裝聾作啞,如果不反一句他多嘴到薛榮耀麵前,聯想昨夜的事他一定疑心加重,我把身上圍裙解下來丟到管家手裏,“什麼不方便,我和他哪來的不方便,估計也是朝瑰的事,不然他找不上我。”

我推門出去,隔著庭院裏鬱鬱蔥蔥的樹,一眼看見那輛熟悉的黑車,我走到跟前透過擋風玻璃發現駕駛位的司機竟然是平時送我出行的孟師傅,我頓時有些遲疑,拿不準該不該上去,嚴汝筠等了片刻見我遲遲不動,他伸手搖下車窗,眼底是饒有興味的笑意,“怎麼,怕我拐賣你。放心,你不值錢。”

我一臉正義無畏拉開車門坐進去,“邪不壓正。”

他悶笑出來,“誰是邪,誰是正。”

我使勁兜著幾乎要衝破皮膚擠出來的笑,“誰問我誰就是邪。”

他指了指我們坐的位置,“東邪西毒。”

我朝他呸了一口,他立刻從口袋內掏出方帕,在臉上擦了擦,“沒有刷牙。”

我瞪他,他接著又說,“很香。”

車開出許久,經過兩片荒蕪人煙的蘆葦蕩,終於停在一座矮矮的山腳下,一側石子路上來來往往行人穿梭,還有一些穿著黃褐色僧袍的和尚經過其中,我隔著窗戶看了看,“這是什麼地方。”

“女人喜歡的地方。”

我腦子不知怎麼抽了一下,“假和尚,真鴨子,風流鄉?”

他一怔,伸手在我鼻梁上點了點,“腦子裏想什麼。”

我拍掉他的手,他非常感慨凝視我此時盛氣淩人的模樣,“稍後你會看到一棵頭冠很大的樹。”

我當然知道樹比比皆是沒有任何稀罕,可嚴汝筠不會千裏迢迢帶我來看一棵稀鬆平常的樹,它一定有它的意義和特殊之處。

“樹成精了嗎,會說話還是會流淚。”

他笑著說會讓人很感動。

我想起那晚的燈海街,它打破我記憶中嚴汝筠不解風情的陰冷,他也有他的柔情,他的溫軟,隻是這樣美好的東西在他的生活裏不能表露,他需要藏匿起全部沒有被刺插滿的地方,軟的皮囊,久而久之百煉成鋼,再良善的好人也會被自己身處的局勢變得麵目全非。

“上次不是去了嗎,燈很漂亮。”

我咽下後半句我沒說出口的我很喜歡。

他挑了挑眼皮,“可你似乎不喜歡。”

我低下頭注視自己無名指上碩大的祖母綠鑽戒,“我喜歡的已經得到了,其他的我都不感興趣。”我說完又話鋒一轉,莞爾媚笑,“不過也說不定,你又不是我肚子裏蛔蟲,怎麼知道我喜不喜歡,除非你很懂女人,閱人無數自然久病成醫。”

嚴汝筠手指在玻璃上輕輕敲擊著,“佛洛伊德研究女人非常入迷,可他始終沒有猜透女人這個物種到底想要什麼,何種情況下會厭惡什麼,又喜歡什麼,所以俗人更不會明白,也隻能是一點點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