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榮講話很有藝術,盡管他不喜歡陸一偉,但官麵上卻不輕易表露出來。不僅要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用心良苦,還要體現當領導的氣度和風範。換做其他人聽到這番話,估計就差跪倒地上磕頭了,而此時的陸一偉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冷靜,他知道,開場白後,楊德榮就要談移民工程一事了。
果不其然,楊德榮起身回到辦公桌前,給陸一偉丟了一支煙點上道:“一偉啊,可能你也聽說了,情況有點變化,移民工程的事要暫時放一放了。”
陸一偉道:“昨天丁總已經找過我了,想要在那塊地皮上建洗煤廠和焦化廠。可問題是,移民工程已經市委常委會敲定,納入全市重點工程,現在突然擱置,是不是有些草率呢?”
“草率不草率不是我們說了算的。”楊德榮收起笑容道:“咱不去爭論在石灣鄉實施千人移民工程的合理性和可行性,這是上級部門的事,你要知道,這塊地原先是建水泥廠的,也就是說該地是工業用地,而不是住宅用地。丁總是省人大代表,有權向省人大常委會提請議案,該議案得到省人大的高度重視,發回市人大要求組織論證,如此一來,移民工程不能再進行下去了,我這麼說你聽明白了嗎?”
陸一偉不知楊德榮所說是真是假,他沒有回辯,而是道:“既然縣裏如此決定,我尊重您的意見。”
“可不是我決定啊。”楊德榮連忙解釋道:“這時市裏的決定,我也是執行上級命令。我知道你已經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可沒辦法,不是你我能控製得了的。這件事估計張書記也知道了,等他回來後會召開專題會議研究部署的。”
陸一偉早知無力回天,無奈地苦笑了下道:“我沒有任何意見。”
楊德榮睹了陸一偉一眼,放緩語氣道:“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換做誰誰都接受不了,可我也無能為力。”
陸一偉強顏歡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不搞這項工程正好我輕鬆點,何樂而不為呢。”
“你可不能輕鬆!”楊德榮敲著桌子道:“雖然移民工程擱置了,但你肩上還有更大的重任。這件事本來打算等召開常委會再告訴你,我們可以事先溝通一下。你也知道,私挖濫采在石灣鄉是老大難問題,屢禁不止,嚴重損害了國家利益,擾亂了市場秩序,因此,我打算今年在全縣開展打擊私挖濫采行動,而石灣鄉就是重中之重,務必要把這股不良風氣徹底扭轉。”
陸一偉知道楊德榮這是為丁昌華開路,可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有些可笑。他輕描淡寫道:“這事沒問題,回去以後我和宋勇說一聲,他是鄉長,讓他主抓這項工作。”
聽到陸一偉推卸責任,楊德榮臉色一變道:“你不僅是黨委書記,還是縣委常委,這事你必須親自抓起來。過兩天開常委會的時候,我要在會上提出,由你來分管安全工作。”
黨委和政府雖是兩個係統,但政府必須在黨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政府有專門分管安全的副縣長,但縣委常委也要分工,各自負責一塊領域。陸一偉剛進入常委,還沒有具體分管工作,楊德榮把安全交給他,不知是臨時起意,還是蓄謀已久。
安全工作,不管在哪個地區都是一塊難啃的骨頭,風險與利益並存,有時候風險要大於利益,尤其是產煤縣,平時平平安安什麼都好說,一旦發生重大事故,第一個受處分的就是你。這裏的安全不僅僅是煤礦安全,是大安全,包括森林防火、車輛人員安全等,主要存在安全隱患的地方就是分管領導的責任。
一般情況下,分管安全的領導必定是熟悉相關專業知識,懂得如何處理突發事件,往往是由在煤炭行業幹過的領導裏選撥。好比高博文,一直在安監局工作,他上任副縣長分管安全再合適不過了。現在讓陸一偉抓安全,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嘛。如果不是,那就是挖了個大坑,隨時等著讓他往下跳。
陸一偉連忙道:“楊縣長,您高看我了,安全工作我一竅不通,還是讓高縣長主抓吧。”
“誰一開始就懂?”楊德榮道:“就好比說移民工程,你懂工程嗎?把你逼到那份上,還不是照樣該幹嘛幹嘛。另外,你要搞清楚你和高博文的關係。你是代表縣委分管,而高博文代表政府主抓,一點衝突都沒有。換句話說,你可以命令高博文,也有權力查處任何一家存在安全隱患的企業。這麼說,你懂了嗎?”
陸一偉對楊德榮的突然友好變得緊張起來,他到底要幹嘛?道:“楊縣長,您別怪我說話直,是我真心力不從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安全工作一直由副縣長分管主抓,好像沒有縣委常委分管吧?”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就不能變通嗎?”楊德榮有些惱火,表現出霸道的一麵道:“行了,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等張書記回來了我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