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遠回到辦公室,楊德榮後腳就進來了。抱拳笑著道:“誌遠老弟,恭喜啊。”
張誌遠淡然一笑,丟給一根煙點上道:“這有什麼好恭喜的,去了省裏幹服務員的工作,還不如在南陽自在。”
楊德榮坐到沙發上感慨地道:“當服務員有什麼不好呢,那要看伺候誰了。我是年紀大了,如果再年輕幾歲,我也樂意。誌遠啊,我真的很羨慕你。”
張誌遠不知楊德榮此話背後的含義,道:“羨慕什麼,在基層可以當山大王,山高皇帝遠,自由度極大。而到了讓人窒息的機關樓,和一般工作人員有什麼區別?何況去了是做苦力的,有些力不從心啊。”
張誌遠一再客氣,楊德榮沒自討沒趣,岔開話題道:“定了沒?去哪個部門?”
楊德榮問話事出有因。張誌遠雖已經定了去省企改辦,但這是個臨時機構,一旦職責完成,就要解散。而且大多數人從其他單位臨時抽調,都有個掛靠單位。企改領導小組組長是省委書記黃繼陽,下設企改辦公室,由省委秘書長羅中原擔任,自然而然往省委辦公廳掛靠,但一切還是未知數。
張誌遠道:“具體的還沒有確定,聽天由命吧。”
楊德榮以為張誌遠不願說實話,忖度道:“誌遠啊,雖然咱倆相處時間不長,但你這一走,我心裏空落落的,真有點舍不得。不過,我更希望走出去,畢竟關係到你的前途嘛。你放心,不管將來誰當縣委書記,你既定的‘四個提升’發展戰略我不會改變,會一如既往地貫徹下去,如果那裏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希望你多加指正啊。”
楊德榮能夠放下姿態說出這一番話,讓張誌遠倍感意外。他道:“如果我離開了南陽縣,一切就聽下一任的吧。畢竟每個人的理念思路不同,不過目的是一致的,都是想讓南陽縣改變發展。我能力有限,沒能讓南陽的經濟發生質的飛躍,希望在你的帶領下能夠爭取摘到貧困縣的帽子。在這裏,我就拜托你了。”
“拜托什麼啊,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楊德榮歎了一口氣道:“誌遠啊,我這個人呢,毛病多,總覺得在基層工作多年,經驗豐富,資曆高,常常擺架子,甚至與你唱對台戲。現在想想,我是多麼的無知和無趣。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衷心地祝願你事業有成。”
真到了這個時候,一切枝枝蔓蔓都煙消雲散了。張誌遠語氣溫和地道:“老楊,你千萬別這麼說,在你麵前我永遠是小學生。說到基層工作經驗,這是我的短板,確實沒有你豐富。如果我當初在做出每項決定前征求下你的意見,或許會少走許多彎路。好比當初遴選副縣長時,為你選配副手,而我卻沒有事先與你溝通,鬧出很多不愉快。”
“嗬嗬,都過去的事了,就別再提了。”楊德榮煙抽的有些猛烈,嗆得咳了起來。由於用力過猛,眼睛盈溢出絲許眼淚。如此應景,還真恰到好處。
張誌遠靜默地望著楊德榮,坐起來從紙盒裏抽出紙巾遞給了他。楊德榮見此,連忙擺手道:“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抽根煙還岔氣,這要是再過兩年,還不得咳出肺來?哈哈。”
張誌遠抿嘴一笑道:“你才多大年紀,別說這些喪氣話,還有大把好時光呢。”
“哎!”楊德榮表情變得黯淡下來,道:“我今年54歲,如果明年換屆的話,最多也就幹一屆了,還有什麼好時光,沒幾年了。不像你,這次到了省裏,又在黃書記身邊,用不了幾年就是封疆大吏,望塵莫及啊。”
張誌遠看著楊德榮日漸蒼老的麵龐沉默了許久。他說得沒錯,也就僅有六年的光景,政治生涯就要結束了,非常得短暫。如此說來,往日他做出一些過激的行為倒有情可原。
“老楊,我這一走,位子就空出來了。前一陣子市委秦書記征求過我的意見,我舉薦了你。”張誌遠道:“秦書記沒有當場表態,不過我真心希望你能接替我,為自己的政治生涯畫一個圓滿的句號,所以,你要抓住這次機會,爭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