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紹時常深夜入宮,起初是他自己一旦探得大事之後就連夜入宮去向北商皇帝獻計,那時楚紹隻想在朝中站穩腳跟,後來便是北商皇帝一遇到煩心的事情就要將楚紹召進宮去,有時是跟楚紹商量該如何做,有時便隻是向楚紹抱怨一通,不論如何,楚紹在深夜入宮時從沒像今天這樣忐忑過。
楚紹一直覺得北商皇室和將門風氏是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的,北商的皇帝信任風家,可以放心地將北商的天下交給風家去守護,風家同樣也信任他的君主,可以跟他的君主坦誠以待,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讓楚紹漸漸察覺到一絲苗頭,一絲北商皇帝和風家其實在相互防備的苗頭,這讓楚紹有些為難。
他並不願見到楚氏和風氏反目成仇的那一天。
想著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楚紹就進了宮,入了北商皇帝的寢殿。
“兒臣參見父皇,不知父皇深夜召見所為何事?”
暖榻上的皇帝正盤膝坐在棋盤的一邊,轉頭衝楚紹和藹一笑,沉聲道:“阿紹,來陪父皇下盤棋。”
暗自抱怨一句這會兒他哪有心思下棋,楚紹卻也隻能聽從聖命。
“是,父皇。”
舉止恭順地走到北商皇帝對麵坐下,楚紹盯著小桌上那一盤殘局看了一會兒才執子落下。
“夜色已深,父皇怎麼還不歇息?”
執子落下,北商皇帝不答反問道:“你覺得朕為何還不歇息?”
楚紹抿了抿嘴:“父皇明知兒臣隻是客套一句。”
北商皇帝滿眼笑意地瞪楚紹一眼:“瞧朕把你給寵得,北商上下就你青陽王敢戲弄朕!”
楚紹撇撇嘴,隻下棋,不說話。
北商皇帝輕笑一聲:“既然已經知道朕要問什麼了,就別跟朕兜圈子了,這深更半夜的,朕還想早點兒歇著。”
楚紹忍不住回嘴道:“父皇您想歇著就歇著,風府又沒做什麼謀朝篡位的事兒,您犯得著為了他們家一丁點兒風吹草動就熬到深夜嗎?”
“混賬!亂說什麼?”北商皇帝將手中的棋子砸向楚紹,而後冷哼一聲,道,“朕問你,你就答,哪兒那麼多廢話?”
優哉遊哉地避開那枚棋子,楚紹淡淡道:“父皇請問,兒臣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北商皇帝被氣笑了,隻得直言問道:“今天晚上在風府都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了?給朕說說。”
聽到這個問題,楚紹的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父皇不愧是父皇,他這問題若是問得再細致一些,那他隻要回答父皇問到的部分就可以了,可父皇問得這樣籠統,他豈不是要把看到的、聽到的全都說給父皇聽?不然若他少說了什麼父皇已經從皇室隱衛那裏聽來的事情,父皇怕是要因為懷疑他偏私於風府而不再信任他了。
忍不住在心裏暗自嘀咕一句,楚紹緩緩道:“父皇若是這樣問了,那兒臣怕是要從今天下午在悅華居裏發生的事情說起了。”
於是楚紹就不緊不慢地從悅華居裏的事情說起,那不慌不忙、不快不慢的語調和平鋪直敘的無趣措辭讓本就已經犯困的北商皇帝更困了,但北商皇帝還是堅持聽到了最後。
“你說老太爺請了家法罰了風定?還是當著風家老小的麵兒?”這樣的懲罰會不會有些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