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奈地笑笑。
兩人步入診室。
診室依舊,兩張桌案,一張臥榻,桌案之間掛著道簾子,他在裏麵寫處方,她在外麵看診。
他怔了下,感覺時光好象沒有流逝過,一切宛若從前。
他曾向她說過一個夢,他與她去遠方,開一家大大的醫館,他寫處方,她看診。
現在,他們仍在東陽。但夢……也算實現了。
人生不能苛求。
珍惜眼前的一切才是真的。
“映綠,那我們開始?”一縷黑發覆在前額,更突顯出他五官俊美的線條。
“秦公子,你的臉色很差?”雲映綠皺皺眉頭,凝視著他。
“你不是講我補養五六年,才能把從前的慢慢養回嗎?別看我了,不然我會以為你對我懷有別的心思。”他打趣地看著她的俏臉突地暈紅。
“你真是一點沒變。”她沒有堅持,瞪了他一眼,“那好吧,開始!”
總管在外麵叫號,中間的簾子拉上。
她的呼吸就在咫尺之間,這種感覺真好,秦論愉悅地彎起嘴角。
雨一下就是一天。
藥莊外人群悉數散去,街上行人漸漸稀少。雲映綠與秦論步出藥莊,站在廊沿下,層層的雨絲打在他們的臉龐上,遠方煙塵盡被雨水洗刷落定。
對街的一輛四駕馬車突然讓她眼前一亮,“秦公子,我先走了。”
她急急地揮手,全無問診時的淡定鎮靜,拎著裙擺,踩著水坑,笑著往馬車跑去。
秦論訝異地看看四個男人駕著的馬車,再看看對街的那輛馬車,笑了。
一雙男人修長的手臂從車簾裏伸出來,攬著她的腰身,拉入懷中。“今天累嗎?”秦論聽到一聲象是愛寵到極限的柔聲輕問。
“還好,你怎麼會過來的?”雲映綠有點驚喜過度。
“陽陽可能是想媽媽,一直哭個不停,我就抱著她找媽媽來了,你看她現在多乖。”
雲映綠咯咯地笑著,象個小姑娘似的。
兩輛馬車在雨中漸行漸遠。
秦論一直含笑地立著。
他知道坐在車中的,正是為東陽城祈雨的九五之尊劉煊宸,他對皇後的專愛,那是魏朝最動人的故事。不過,這也為他爭得了許多人氣,現在的魏朝,在他的手中,是前所未有的強大。
映綠過得很幸福,他看得到、聽得到、感覺得到,這真好!
“嘔……”心底裏不知什麼,突地上湧,他隻來得及用手去捂。
“公子……”總管驚嚇地從店鋪內跑出。
他緩緩展開手掌,一手的腥紅。
總管泣然欲泣。
他含笑搖手,“不要告訴老爺、夫人,也不要在娘娘麵前提起。”這不是第一次吐血了,他不驚訝。
中過蛇蠱的人,沒人活得過半年的。而他卻已活了六年,真是個奇跡。映綠為他做手術,取出了蛇蠱,又為他開藥方,讓他去除體內的毒愫。
隻是那毒愫是百毒聚焦的劇毒,入侵太深,現有的藥方已經無法根除了。他找過別的醫生悄悄看過,醫生均搖頭,怕是神仙在世,也治不好他的。
關於未來,他做好一切準備了。
他勸慰娘親,讓爹爹續娶了位妾室。現在那小妾已經懷孕五月,冬天前就會臨產,秦家將會增加一員,但願是個小男丁。不是也沒什麼,隻要活著,隻要健康,一切都是有希望的,秦家的血脈總有辦法延續下去。
而他,也沒什麼遺憾的,與映綠相遇,深愛上她,被她珍視著,世上沒幾個人會象他這樣幸福的。
他們倆,從一開始,就是他一廂情願。
她會當他是一輩子的好友,一輩子珍視他,卻不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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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看哪,下雪了。”總管伸出雙手盛起那紛亂的雪花。
又是十五,今年入冬早,一進十一月,就開始下雪了。秦論坐在藥莊的廳堂中,比夏天時又瘦削了幾分。“總管,接一捧雪給我。”他虛弱得走不到藥莊外。
總管捧起一手的雪走進來,秦論接過,零落的雪花顯得更加潔白,他看著細雪在溫暖的手心裏融化,心裏不禁泛起一股酸澀。
他的生命可否也如這細雪呢?
“是冬天了……”他喃喃地說。
總管也喃喃地說:“是啊!”
往年的冬天也下雪,可今年的冬天,感覺似乎更冷冽些。
悄悄灌進廳堂的一陣冷風驚醒了他,他赫然抬起頭,看到雲映綠不知幾時,已經站在他麵前了。
門外,冷冷寂寂的,一個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