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不和女鬥,這話他真的是品出真正的意味了。
原來好男不和女鬥,不是隱忍,不是退讓,不是寵溺,不是紳士風度,而是自知之明。最毒婦人心,一個男人和一個發了瘋的女人作戰,輸的那一個必然是男人。
他一張俊臉被情人抓得象隻壞了多日的爛蘋果,一身名品西服被撕得成乞丐服,眼睛青著,腿是跛著。
這樣的慘景,怎麼能去公司見人?也許,他根本就沒必要出去見公司了。
姬董事長在觀察他的同時,他也在用心地琢磨姬董事長。
這三年,姬董事長的行事風格,他是有數的。
薑還是老的辣,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顯然,他對姬董事長還不夠有數。
他窩在公寓養傷的第二天,吳嫂找上門來,冷冰冰地送回並索要當初定婚的對戒,他一點也不意外,識相地連那輛拉風的越野車鑰匙和沒來得及裝璜的公寓鑰匙一並送上。
他不是高風亮潔,而是想以這樣的誠實能打動姬董事長。
縱使回天無力,他隻能力求存活。
婚約,極其低調地解除了。
這才是姬董事長懲罰的剛剛開始。
一周後,他覺得麵目不那麼可怖了,去公司上班。門衛攔住了他,指著地上一隻裝滿了他零碎物品的紙箱,告訴他,他因個人原因,至使公司損失巨大,已被解雇。
唐楷呆若木雞地立著春日的暖陽下,感覺到數九寒冬的陣陣背風從背後刺進心骨。
以前對他仰慕的公司女同事,經過他身邊時,那一臉的不屑與譏誚,讓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他預感到,姬董事長把一個普通的家庭問題已經上升到可怕的高度了。
他不能反抗,隻能屈服。
唐楷在三十歲時,從天堂直落到地麵,再次融入茫茫的就業大軍之中,為分一匙羹,去擠、去搶……
他先是去了以前對他拋過橄欖枝的公司,想憑從前的業績,謀一個不錯的職位。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不知怎的,那幾個公司的老總象約好了,異口同聲對他說廟太小,請不動他這尊大菩薩。
碰了幾次壁,唐楷咬咬牙,連夜做好一份簡曆,先在網絡上發了幾份,然後到人才市場上象天女散花般發了一圈。
有兩次,他也擠進了麵試。人家公司問他為什麼要被原先的公司解雇時,他支支吾吾半天,編不出個好的理由,也怕人家打電話過去詢問,不用說,麵試泡湯了。
有一次,他通過了麵試,但剛上了第一天班,突然就被人家以公司最近資金吃緊,要裁員的理由給辭退了。
唐楷不笨,他知道這一切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使鬼,目的無非是想讓他無法在北京立足。
好,惹不起,他躲得起。
他轉戰廣州、上海、南京……其他大中型城市。
一個月後,天氣越來越炎熱了,在街上稍微跑幾圈,就會熱得喘不過氣,唐楷拖著行李,象隻喪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回到了北京。
他走出北京西站,看著那些蜷縮在角落裏,一臉汙黑,衣衫皺亂,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的農民工,覺得自己比他們好不到哪裏去。不,他連他們都不如,他們還有個目的地,他呢,路又通向何處呢?
以前有姬宛白,就象家裏長了棵搖錢樹,他從沒錢的事傷神過。但現在,他不得不考慮這些俗事了。幾個月不進隻出,銀行卡上的數目一日比一日縮水。
唐楷皺皺眉頭,盯著銀行卡,看著街上人流如潮,目光落向對街的一處建築工地。
天無絕人之路。
這世上,總有些工作不需要履曆、不需要麵試,不會過問你的從前的。
建築工地忙得熱火朝天,人手嫌少,差幾位搬磚頭的小工。工頭斜著眼打量了下唐楷,捏捏他的肩膀,象看一隻沽價的豬,“還行,不是個文弱書生,一天一百塊,做不做?”
唐楷咬咬牙,點了下頭。
他常健身,身體還行,以為搬磚頭就是付出點體力就行了。一個小時不到,他發現他錯了,這個體力與健身房的體力完全是兩碼事。
身上的襯衫濕得可以擠下水,臉上的汗堵得眼睛都睜不開,掌心火燒火辣的疼,他低頭一看,一手的血泡,有些已經破了,往外流著鮮紅的血。
他閉上眼,握緊掌心,對姬董事長湧上一股刻骨的仇恨。
“那個新來的,不準偷懶,動作快點。”工頭在起落架前大吼著。
“沒催太緊,注意安全,這位兄弟,你還撐得住嗎?”幾個頭戴安全帽走了過來,領前的一個笑嘻嘻地問道。
唐楷睜開眼,抬起頭,“我……”他張了張嘴,羞窘地想轉身逃開。
“唐楷!”領頭的男子一把揪住他的肩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唐楷看著同鄉兼同學,苦澀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