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從穆少恭的住處回來的時候,簡溪跟遲翊宸一路無言。
偏偏在隔天,遲瑾年就邀請他們回遲家大宅參加家宴,她以為遲翊宸會拒絕,沒想到他還是答應了下來,並且沒有一絲猶豫。
與其說強忍悲傷,還不如說他已經接受了現實。
不管是遲安澈還活著,還是說穆少恭就是遲安澈的事情,甚至是他不想要回到以前這種令人難過的事,遲翊宸都一並接受。
十年的折磨已經讓他的心如同石頭一般,他明白有些事情強求不來。
即使他再想讓十年前三個人的生活在今天重現,都隻能是個夢,他沒有理由讓簡溪為他分擔這個不可能實現的沉重的夢。
所以一切的感情都將被埋藏,他會任由遲安澈活在某個他找不到的角落。
可是簡溪做不到,這麼多天來她一閉上眼睛,無論醒著還是做夢,都夢見了以前的記憶。
而今天依舊如此——遲安澈穿著淺藍色襯衫,靠在車前,看著身著白衣黑褲的少年追逐著辮子少女。
“不要走得太遠了。”他輕笑,夢中的模樣已經不是十年前稚嫩的遲安澈,而是此時此刻存在著的成熟男人穆少恭。
在夢中,簡溪如同一個被孤立在外的旁觀者,隻能看著他們嬉笑,她卻不停地流眼淚。
醒來時,才發現眼淚已經順著眼角濕了枕頭,而遲翊宸早就醒來,坐在她身邊,將手撐在她的肩窩之上,靜靜地看著她,墨黑的眼眸散發著點點光芒。
看到她醒來,他為她拭去眼角的眼淚,並把已經沾濕並貼在臉頰上的發絲撥開,他柔聲輕問,“現在好點了嗎?肚子還疼不疼?”
簡溪這才緩過神來,她是因為疼痛難耐的陣痛才匆匆忙忙跑上來睡覺,想以此緩解陣痛,睡下的時候才不過晚上七點鍾左右。
而現在,她轉頭看向四周,到處都黑不溜秋,反而是窗外夜色要更亮一些,滿天繁星跟慘白月光靜靜地灑下來,卻隻能透過窗簾間的縫隙穿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一段影子。
可見此時已經是深夜,她卻餓了。
伸手摸了摸腹部,確定沒有痛感,簡溪才看向遲翊宸,露出淺淡的笑容,“已經不痛了,但是我餓了。”
她說著,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對有關穆少恭的事情都一概不談,這是他們之間自然而然形成的默契。
“那我到樓下煮點東西給你吃?”遲翊宸也跟著淺笑,他修長的手指從她的臉頰滑到脖頸,再往下,撫著她凸出的鎖骨,感覺有些曖昧。
簡溪當然不會明白他的意思,因為懷孕的緣故,即使他再想要,也隻能勉強忍住。
為了孩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簡溪毫不客氣地拍開他的手,勉強坐起身來,她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這已經是第十周。
也就是說,離她上一次跟穆少恭見麵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那次拒絕他們之後,穆少恭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似的,逃到了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遲翊宸也沒想過要找,他的態度是那般鎮定,讓她有些驚訝,不過她也能明白他心裏頭的感受,想必一定很不好受。
曾經堆積起來的溫暖回憶都是真的,但是那個時候穆少恭說的話也不是假的。
已經回不到以前,隻要知道對方過得很好,又何苦再強求昨日再現。
可見,隻有她一個人還沒辦法從回憶中抽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