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喬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該做何反應,心裏紛紛亂亂如同剛下過一場暴風雪。
可也許就像是薔薇說的那樣,在意識之外,她的身體已經直白的說明了所有的問題。
她身上連接的心電監護儀,屏幕上的起伏過於激烈,起起伏伏,如同陡峭而又險峻的群山。
可是這個時候的路喬並沒有看見。
“你不是沒有辦法跟他離婚,如果你願意的話,別說是一個霍宴了,就算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攔著你,你都有辦法把這個婚離掉……”
路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連生死都經曆過,也曾經麵對過許多的媒體,什麼樣犀利的問題,乃至人身攻擊,都曾含笑從容接受過。
可是現在就是一句話,卻讓她失態。
混沌的一片白中,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麵對麵站著,如同是在照鏡子一般。
薔薇對著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笑的淒涼,“路喬你看,這世界上最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不管你承認的,還是不承認的,我都一清二楚,你現在難道還要跟我狡辯嗎?”
蒼白的唇瓣張張合合,如同離水的魚兒缺氧,無聲的說話,卻誰也沒有聽見。
她真的還愛霍宴嗎?
她在薔薇已經將她徹底看透的眼神裏,茫然的問自己。
呼吸很緩慢,有綿長的疼痛從她的心髒處蔓延,她聽到霍宴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又像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聽見他說:“路喬別睡著,堅持住,千萬別睡著……”
聲音竟然是在顫著的,隱隱的帶著一絲她不敢置信的乞求。
薔薇的聲音在逐漸的遠去。
“這個世界上接受有不敢直視自己內心,選擇自欺欺人的懦夫,可是沒有人願意當別人的附屬品。所以我不願意跟你共存,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你死我亡,既然我殺不死你,那就再見吧……”
眼前迷霧一般的白,逐漸的被黑暗所吞噬,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那張臉,在黑暗之中也逐漸的透明淡化。
一直跟她爭鋒相對的薔薇,朝她露出了她們自從知道對方存在以來第一個帶著善意的微笑。
“我把你的身體,內心的渴望,勇氣,驕傲,還有愛都還給你。”
每個人都曾幻想過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在心底都有著一個隻存在於想象當中的自己。
那是你,也不是你。
薔薇沒有騙路喬,她就是路喬曾經想要成為的那種人。
玫瑰一樣盛開,有最鮮豔的顏色,帶著刺,在野地裏野蠻生長。
這是她羨慕的樣子。
可都是太驕傲的人,誰都不願意做其他人的附屬品,這朵玫瑰既然不能擁有自由,那就毀滅自己。
薔薇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黑暗當中。
路喬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世界土崩瓦解,最後被黑暗全部吞噬。
她站在原地,也化為黑暗。
……
清晨的陽光透過透明的玻璃窗,跟樹影一起落下了斑駁的影子,幹淨的病房裏,躺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女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人緩緩睜開了眼睛,陽光落在她的眼睛裏,深黑的眼睛裏,落著光,如同藏著星河。
她又很漂亮的一雙眼睛,可是現在卻找不到焦點……
路喬眨了眨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連一點光都沒有。
她聽到了外邊清脆的鳥鳴聲,開著透氣的窗戶伴隨著陣陣風傳來熱鬧的聲音。
夜晚不應該這麼的吵鬧。
路喬的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
緩緩坐起來,伸手摸索著手機,或者是房間控製燈的開關。
隱隱的她聽到門外有說話聲音傳來。
“病人不是第一次後腦遭受重擊,上次所造成的傷害還未完全恢複,這次……”
頭有些疼,聲音傳過來模模糊糊的,除非仔細去辨認,不然聽得不是很清楚。
她捕捉到了幾個詞,其中一個“失明”讓她心瞬間沉進了穀底。
她已經經曆過一次無光無聲的世界了,實在不想要再經曆第二次。
可眼前現在黑暗一片,如此殘忍的告訴她真相。
路喬耳邊嗡的一聲,耳鳴的頭痛。
幾乎聽不見外邊的人說話,讓她回想起之前的某一段經曆,那種恐懼,讓她失態。
好在聽不到聲音不過是短短一瞬,她就聽到霍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不管她是失憶,還是失明,是瘋了,還是好好的,我都不會拋棄她。”
這語氣篤定,沒有絲毫敷衍,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路喬的心裏比剛意識到自己失明還要反應激烈。